八宝酪(2)

  姝云在府中闲逛到晚膳的时间才回屋，至于那盘没吃完的杏仁，她特意吩咐汐元摆在了卧房。汐云不解地照做，她看着汐元不知所云的神态，她悄悄地笑了，今晚大概有好戏看了，只是不知谁会是更窘迫的那一个。

  两个姑娘一一起往前厅去，姝云又瞧见汐元发见歪歪扭扭的绢花，这一下午汐元跑上跑下，没把发饰弄丢了也算是不错。她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扶“你也就戴个绢花了，等那天我赠你一根玉簪，怕是不到晚上就要摔碎了！”见四周无人，汐元也不拘泥礼术，两只手扯着姝云的袖子晃来晃去“格格今日笑我好几回了，您再笑，奴婢真要钻地下去了！”姝云顺势去捏她的脸，两个姑娘闹作一团。嬉闹间拉旺多尔济正往前厅来，汐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格格，格格！”姝云正起劲，没在意她说的话，仍自顾自地和她玩闹。直到侍女小厮们请安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她才暗叫不妙。方才嬉笑一番，如今她们主仆两个的仪态都不太得体。姝云赶忙顺了顺衣角，汐元很有眼力见地顺势扶住她。姝云低眉顺眼地盈盈下拜，上一秒还娇俏活泼的少女，现下里马变成了处处端庄谨慎的贵妇。其实拉旺多尔济远远就看到了她们嬉笑的身影，自昭华走后，王府里难得有这样的欢声笑语。方才她笑得像个孩子，而在他面前姝云处处收敛，行走坐卧一应端庄，是最合格的贵女。他能感受到姝云对他刻意地躲避和小心，或许他们是彼此的束缚。

  拉旺多尔济没有说话，反而是对汐元使了一个颜色，汐元心领神会，忙帮姝云把凳子搬出，请她坐下。姝云依旧是一副柔顺的样子，她并不着急坐下，而是亲自替拉旺多尔济盛了一碗汤。“妾身今日午膳未等王爷就坐就先动了筷子，晚膳时又和丫鬟打闹被王爷撞见，妾身今日诸多不妥，承蒙王爷体谅。妾身知道王爷性子温和，不会出言责备，那今日晚膳妾身就为王爷布菜吧，就当是向王爷赔罪了。”拉旺多尔济不解地看她一眼，参不透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还是顺着姝云的意思照做了。拉旺多尔济时不时就疑惑地看她一眼，姝云殷切地为她盛汤夹菜，他的嘴一刻都没停过。心情微妙地吃完了这顿饭，直到去了书房处理公务他也没想明白姝云这唱的是哪一出。而姝云这边显然自在地多，她没别的意思，今天中午吃了八宝酪又吃了许多菜，下午逛院子时又吃了大半盘杏仁，晚膳她可一点都吃不下去。与其坐着干看，倒不如起身做些事情。她缕缕头发，只是亲王看起来不自在的很。

  入夜，姝云早早就坐在寝殿内等待。那盘杏仁一直在桌上搁置着，姝云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盘中的杏仁。姝云还未卸下妆容，烛光中两颊也被衬地发粉，更添温婉气息，嘴上的胭脂在暖光的掩映下格外鲜艳，竟生出几分英气来。百无聊赖间，姝云出了神，心思开始神游。此刻她单手托腮，双眼凝神的样子像是画中人一般。身后的脚步声惊扰了思绪，拉旺多尔济站在姝云身后一眼不发。回过神来，姝云并未行礼，而是继续拨弄着盘中的杏仁。她的手一顿，拈起一颗凑近眼前，然后转身垂眼望着拉旺多尔济。“多谢王爷的八宝酪。”拉旺多尔济一瞬间有计谋被戳穿的窘迫，但他扔装作无事地问她一句“为何谢我，是汐元吩咐别人做的。”“王爷日后若是想瞒着妾身做事，还是别找汐元了。”姝云注视了他的眼睛一秒，随即低头一笑“汐元年纪小又没心眼儿，做事情往往记得这件又忘了那件。她今日光记得要瞒住我，却忘了一样东西。”姝云把手中的杏仁放入口中“妾身在八宝酪里加杏仁是十年的习惯了，汐元从小跟着我，怎么会忘呢。”她走到拉旺多尔济身侧，齐着他的肩膀背身去，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我今日午膳时给高兴忘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汐元那丫头虽然机灵，却也没那么细心。多半想不到替我叫一碗八宝酪，今天下午忍不住试探了她，想不到真如妾身所想。”姝云微微侧身片头“王爷，您为什么不直接说。”拉旺多尔济蹙眉望了她一眼，姝云比他想的还要通透、要聪明。“为了补偿。”“补偿？”姝云在他面前举起了右手“就因为这道口子吗？”她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指腹“连血都没流几滴，王爷为何要补偿。”“因为，因为我是你丈夫。而且我。。拿刀放血这种事，更应该是我来做。”“妾身做出此举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呢，几滴血就能省了日后的闲话。王爷刚才可说了，你是我丈夫，那么你做或者我做，没什么分别。”拉旺多尔济不知该怎么回答，片刻后他低声说“是我对不住你。”“王爷待妾身很好，何来对不住一说。”姝云不想再与他闲话，行礼便要往外走。此时拉旺多尔济才注意到姝云依旧穿戴地整齐，妆容也没有洗去“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该休息了。”他总算是在姝云出门前叫住了她。姝云回头朝他眨了好几下眼睛，表情不似刚才那般沉静，她笑得舒展“喏，王爷瞧见那盘杏仁了吧，妾身今日吃的太多了，睡前还要去走走呢，王爷您就先睡吧。”“可是。。”拉旺多尔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姝云的背影渐渐融进月色当中，一股倦意袭来。也罢，也罢，在王府里面就随她去吧。如今还不算太晚，或许半个时辰，她也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