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

“所以，你想让我去劝她？”

听罢彦佑的话，润玉眸子都没有抬。广袖底下的拳头却紧紧攥住，指甲刺进皮肤也仿若无感。

彦佑点点头：“我晓得殿下对她有怨恨，可是……四海八荒唯一能劝她收手的，就只有殿下您了。”

润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彦佑君谬赞了。”心中不免悲凉，她若是真的在意他，又怎么会那么狠心亲手剜去他的龙角，又怎么会为了自己将他扔给天后抚养。

痛极而无伤，恨极而无言，那段记忆，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往事。饶他被赞通透澄明，可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让她对自己的亲生孩儿下此狠手。

“或许对她而言，我只是一个耻辱罢了……”润玉压下喉头甜腥，喃喃道。

彦佑不忍：“殿下……她，也是有苦衷的。”

“罢了。”

润玉摆摆手：“此事恕我无能为力，彦佑君另请高明吧。”

“殿下！”彦佑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既然殿下不愿意劝她，我也不会勉强，但求殿下能见她一面……”他的声音蓦然低沉下来：“她这么多年一直将自己隐藏在仇恨之下……很是孤独。”

“好……我答应你。”

好歹是自己的生母，她可以不认自己，可润玉做不到对她不闻不问。

见一面罢了，无妨的。

彦佑大喜：“现在可以吗？”

润玉思忖片刻，虽说自己在魔界还有事要办，但时间并不赶，况且此事早些解决也好，于是便应下了彦佑。

洞庭湖。

浩大广阔的水面平静无波，彦佑略微施法，水中便出现了一扇宽阔的门。

“大殿，请。”

润玉按下心中隐隐不适，迈步走了进去。

水底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彦佑领润玉在一处亭子前停了下来。因周围挂着帐幔，只能瞧见里头的人影绰绰，听见琴声悠悠。

润玉胸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他逆鳞生长的地方，也是当年被他生母一次一次剜肉的地方。都说龙之逆鳞不可触，可是……呵，笑话而已。

“干娘……夜神殿下到了。”

彦佑对着里面之人道。

琴声戛然而止，颤抖又慌张的女声响起：“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让他走！快走！”

润玉上前一步，笑容有些惨淡声音却不紧不慢：“听闻洞庭君对音律颇有研究，本殿特来拜访，求洞庭君指点。”

“夜神殿下说笑了。”那声音沉稳了几分可仍旧带着略微慌乱，“我对此道一窍不通，殿下请回吧。”

润玉没再说话，只一撩衣袍，双膝下跪：“生我者，毁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身心俱创，伤痕累累，全拜生母所赐。今日再拜以还生母养育之恩。”

他朝她叩了三个头。

这一跪三拜，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里头传来女子啜泣声，润玉决绝地转身，一滴清泪没入空中消散。

彦佑不忍地别过头去。这幅场景，他们心中该有多难过。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道滔天的火光，伴随着的是女人的怒喝：

“簌离，本座知道你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