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别离

我依稀记得他厢房里挂着的那幅女子的画像。

那是个极美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毛茸茸的兔耳​看起来十分可爱。我听说过那位女子，她是尧天的舞姬，曾经与他相识。

这样容颜姣好、娇俏可人的女子，若是我在闺中与她结识，定会与她成为闺中密友。

但，并不是。她是我夫君这辈子​都过不去的一个心结——应该说是我这辈子都过不去的一个心结。兔耳少女很好很好，若是她真的愿意与他长相厮守，怕是现在也没有我什么事了。

兔耳少女没爱过他，她更珍视她的恩人，她的“家人”，更珍视送她枫叶伞的师父，更珍视陪伴她左右的杨玉环。以至于明世隐不得已派遣她去刺杀长城守卫军的将领时，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李信——

​我仍然记得那一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农家小户的炊烟袅袅升起，深宅大院的灯笼也逐一点亮……那日也是“不夜长安”，武帝庆贺司空震大人寻回核心，全长安欢庆不夜……

我仍然记得她持剑刺向李信时，他那不可置信和失望至极的目光，还有我那时那奋不顾身的决心——我至今仍不后悔救了他​，纵使负伤严重，伤了元气……我还记得我受了那一剑后，摇摇欲坠、疼得有些精神恍惚，我一个没站稳跌进他怀里，但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对她的那失望……

是啊，纵使我为他身受重伤​，他的眼里也就只有那个小兔子……我当时并未想太多，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只觉着她伤了信哥哥罪不可赦……

他双眼血红，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面无表情，樱桃般的粉唇动了动，呢喃着什么却没说出来。​

此刻，我夹杂在他们中间，就像一个局外人，就像一个笑话……

我刺入公孙离心口的那一剑，要了她的命。

那时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后背疼得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血流不止，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下意识的想起身去扶住公孙离倾倒的身影，我只觉着那面上咸咸涩涩的泪仿佛流入了心底，疼得我分不清究竟是背上的伤更疼还是我的心更疼……我不受控制的从他的怀里倒下来，他愣了一下，随后眼疾手快的扶住我。我依稀记得他看公孙离的那个眼神，为何就算是恨、厌，还能掺杂着这辈子我都得不到的爱意……

她死了，他毫不犹豫的像丢弃一个脏了的玩偶一般将我放到一边的竹榻上，大步流星的走上去，一滴咸涩的泪从他眼眶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我静静的看着他，只觉着身上的伤已经不算什么了，心底里的疼痛可怕的像是要将我撕裂……她就算做出了这样罪不可赦的事情，他还会爱她，还会下意识的护着她……

我真像一个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信才失魂落魄的转过身，这才想起了我。

我一如既往的对他傻笑着，可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淌，他走过来抱起我，然后起身离去。

临走前，他看了那个兔耳少女最后一眼。

那一眼，是我这辈子都难以渴求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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