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凤凰与邀约

在听完菲尼娅的第一个故事时，已经是晚上一点钟，菲尼娅强烈要求盖勒特稍微休息一下，她认为他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会十分忙碌。于是，前黑魔王被安排进了这间别墅的某一间极简风格的卧室。

“祝你做个好梦，我在隔壁，有事情可以按床头的红按钮。”菲尼娅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就这样，盖勒特·格林德沃度过了离开纽蒙迦德的第一个夜晚，这本应该是个无眠之夜，有太多事情值得他去思考，去怀念，以及去哀悼。当他躺在这张床上的那一刻，原本天花板上漂浮着的一只缀着白色羽毛的捕梦网正缓缓落在他的额前，将白色羽毛抚上他的头，似乎在催促他进入梦乡。盖勒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捕梦网，他不认为自己多年囚禁生涯积累的入眠经验抵不过这只温柔似水的捕梦网。很快，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并没有受到离奇昨日的影响。

可惜的是，他失策了。当晚盖勒特饱受梦境困扰，且意料之中地，他梦见了纽蒙迦德。梦里他又一次回到了高塔，梦到了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时候，他挑衅了巡视的监管者，但原因他不记得了。他因此被克扣了数天的淡水，吃着每天一次被加了过量食盐的餐食。三天之后，当他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渴死的时候，一只手通过整个房间唯一的狭小窗口递来了一只杯子，里面乘着清水。就在他毫不犹豫爬向整个房间唯一的光亮处拼尽全力伸出手去触碰那只杯子时，极速的下落将他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第一眼，盖勒特看到那只被自己推开的捕梦网正在用那些白色的羽毛轻轻抚摸自己的额头，似乎在尝试安慰自己。他仔细看了看，这些羽毛来自鹧鸪和雷鸟。他花了一点时间给自己穿戴整齐，当他走下楼梯来到大厅，他看见一只家养小精灵正在给客厅的花瓶换上鲜花。见他到来，那个家养小精灵高兴地跟他挥手说道：

“你一定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多比等你好久了！菲尼娅说等你醒来就带你去吃早餐，菲尼娅会先在书房工作的！”

盖勒特注意到这个小精灵没有使用敬语，而且不像一般家养小精灵那样惧怕人类。不等盖勒特说出他的疑问，多比就自顾自走向餐厅向他介绍起来：“饭菜一直都是热的！多比今天做了松仁馅饼、蜂蜜南瓜粥，还有新鲜的红茶和橙子派。”

“你是菲尼娅的小精灵？”盖勒特一边坐下一边问，他不觉得菲尼娅的性格像是会用家养小精灵的样子。

“不，多比是一个自由的小精灵！”，多比骄傲地说道，“菲尼娅有时候会雇佣多比，帮她打扫房子或者做饭。”

处理完餐厅的活计，多比开始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织着毛衣，盖勒特也不再问他别的事，而是专心解决自己的早餐。之后，他按照多比的指示找到了菲尼娅工作的书房，打开门的一瞬间，一只火焰般耀眼的凤凰就出现在他面前，随即飞回到那位同样作为邓布利多家族一员的菲尼娅身边，那里有一只精美的抓杆。此时这位女巫正坐在一张木制书桌前，他看到她面前是某种麻瓜设备前，而她本人正在敲着一块黑色的打字机。菲尼娅注意到盖勒特的到来，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椅，示意他可以先坐在这里等候或者在这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他感兴趣的书，盖勒特略微想了下，选择了后者。

菲尼娅的书房不算大，不管盖勒特去哪里，凤凰都会一直看着他，但这间书房书的种类倒是很多，而盖勒特注意到这里大部分都是麻瓜的书籍，鲜少有魔法相关的内容。不过，菲尼娅着实是一位对非巫师有着深刻兴趣和了解的女巫，盖勒特看到她书架上那些密密麻麻有关于现代科技的著作时，立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就在他准备从上面拿下来一本来打发时间时，他的身后响起了菲尼娅的声音：

“我的工作结束了！盖勒特，”她抻了一个懒腰后站起来，朝着盖勒特走了过来，“你对这本《现代兵器大全有兴趣》吗？”

“我想找本书打发时间，刚好这本看上去薄厚最合适，不过我对上面的内容也挺感兴趣的”，盖勒特转过身来面对菲尼娅说道，“我想知道我的预言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最终被造了出来。”

“如果你感兴趣，其实可以考虑用电脑，”她指了指桌子上那台陌生的麻瓜设备说道，“现在的人类社会用它来工作、交流、储存信息还有快速查找等等。爸爸说过你是个天生的预言家，天赋比我要好得多。他说你准确预言了后面近三十年的事情。”

“是的，”盖勒特毫不避讳，“第二次世界大战，毁灭世界武器的诞生，我都看到过。”

“这个嘛，你当初看到的那种‘毁灭武器’，现在全世界大概有三万多个吧......”菲尼娅捏着下巴回忆着，“俄国人老家出了问题后，他们自己销毁了不少，不过数量依然惊人，三十五年前，他们差一点点就要和美国人互相扔这东西了，不过还好他们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

菲尼娅清楚地看到盖勒特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块又恢复了正常。“难以置信，不过我一直想问，既然你是个巫师，为什么又精通麻瓜的武器和产品？”，盖勒特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一般巫师不屑用麻瓜的物品，而你似乎并不介意这一点。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们？”

“只有魔法部里那些故步自封的老家伙才会抱着‘麻瓜比我们更加愚昧落后’的理论天天争执不休，”菲尼娅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在新一次的工业革命中，这些不会魔法的人类取得的进步简直不可思议！就算是麻瓜们，他们现在可以更换器官，可以跨越大洋通信，可以登上月亮，他们甚至战胜了鼠疫和天花，还发明了万用药！我了解麻瓜们，是因为上一次对抗神秘人的战争中，仍是傲罗的我被任命保护麻瓜首相。而我需要在这些非巫师中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于是，我接受了训练并拥有了一个军情五处高级专员的身份。在那里我了解到了这个世纪最先进的非巫师科技。”

说到这里，菲尼娅走到桌前将一个放在桌上的棕色文件夹递给了盖勒特，“对了，这是你的保释文件，已经生效了，只要你不涉嫌煽动洗脑或者蓄意谋杀之类的问题，理论上就不会再被关回去。”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循规蹈矩的人，菲尼娅，”盖勒特接过文件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微笑着反问菲尼娅，“那如果我又一次故伎重施、卷土重来，会发生什么？”

“卡忒佩里亚环里封印的时间魔法会把你被永远困在离开纽蒙迦德的前一天，直到你耗尽自己虚弱的生命，”菲尼娅郑重严肃地说道，“别尝试破坏它，不然会获得同样的下场。”

“那还真是糟糕透顶啊，”盖勒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当着菲尼娅的面打开了文件夹，用魔法快速浏览了一遍，接着惊讶地问道，“你是我的保释人？可你已经不再担任傲罗......”

“我现在是英国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副司长，不过这是个虚职，我没有实权罢了，”菲尼娅摊着手自嘲道，“把你保释出来我走得是正常程序，难不成你一直认为我在劫狱？奥地利魔法部一直是处于中立阵营，他们不关心一个被关了五十二年的老人，何况保释人和监管者是一位长于追捕和战斗的巫师，而且就算出了差错也可以统统推到我的头上。”

“这倒是他们的常用手段。”盖勒特将文件夹收起，他走到一直盯着他看的凤凰身边，而凤凰也歪着头看着他，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盖勒特开口说，“你的凤凰很漂亮，菲尼娅。”

“这是爸爸的凤凰，福克斯，”菲尼娅帮他们互相介绍道，“福克斯，这是盖勒特。”

对凤凰这种神秘的生物，盖勒特并不陌生。一百年前的夏天，他和阿不思几乎翻遍了巴希达书房里所有关于凤凰的书籍，阿不思告诉他这是他家族的家徽，以及他们家族代代相传的格言：每当一位邓布利多有急需时，凤凰就会降临在他身边。曾经他在试图让奥瑞利乌斯加入他的事业时，也亲眼见过在这个男孩面前涅槃重生的凤凰。但他直到在他被关进纽蒙迦德以前，来自伦敦的消息一直坚称，阿不思身边从没有拥有凤凰，甚至在他们决斗的那一天，也没有凤凰飞来。

他一度以为这是因为阿不思强大到不需要凤凰的帮助，这位自己命中注定纠缠一生的白巫师比他想象中拥有更伟大的信念。但现在，眼前的福克斯似乎在提醒他，他埋藏在心底的、他本以为根本不存在的柔软让他本能地忽略掉了某些事实。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是一个有血肉的人，在那之后他才是一个圣人。

而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将这些血肉剥得一干二净，最后遍体鳞伤的阿不思站在他面前，让多年前他所预见的未来变成了现实。

站在一旁的菲尼娅走过来拍了拍愣住的盖勒特肩膀，“福克斯来邀请我们参加爸爸的葬礼，在三天后。盖勒特，我已经准备好面对他的死亡，那你呢？”

“我和你一样，菲尼娅，我早就接受了，他或许有一天会为了阻止汤姆·里德尔而先一步离我而去，”他的话语里充斥着说不出的哀伤，“我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让我有些犹豫。不过这样也好，再次见到我，他只会因我曾经伤害过的人而责备他自己。而如果他已经死去，那么我们应该可以暂时平静地面对彼此了。”

凤凰发出同样哀婉的啼鸣，它仿佛感受到他的哀伤，也低下了头。“你之前问我，是否想要为阿不思复仇，”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转身用一个较为平静的语气问向菲尼娅，“如果你和我有一样的预言能力，那么告诉我，曾经阿不思在心中提到的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最终会击败里德尔，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菲尼娅回答，“我和特里劳妮都预见了这件事。”

“那么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确保这个未来一定会发生，只有这样才能保护阿不思留下的遗产不会毁于一旦。”盖勒特看着眼前同样有着蓝眼睛的邓布利多，缓缓说道，“而你，跟我的目的相同，对吗？菲尼娅·邓布利多。”

是的，他猜对了，菲尼娅在心里感慨，果然曾经纵横欧陆与北美的人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敏锐和智慧，他洞察人心的本领堪称一绝，难怪当年有数不清的男女巫师争相为他效命。不过对于菲尼娅来说，这样的答案也在它意料之中，尽管她并没预见盖勒特的这一段未来，但她清楚知道，盖勒特对阿不思深厚而绵长的情感让他绝不会容忍一个杀死他一生挚爱又毁掉爱人留下的遗产的血统论者，带着曾经属于他的头衔，称霸那座哪怕是他也不曾染指的岛屿。

“你说的完全正确，盖勒特，”菲尼娅回答得很干脆，“我说过我会支持你的决定。既然如此，等葬礼过后，战斗很快就会打响，那时，挑战才会真正开始。”

“而在这之前，我们要去送阿不思最后一程。”盖勒特说，“去向世界上最伟大的白巫师告别。”

沉寂的福克斯在这一刻发出响亮的啼鸣，紧接着在二人的注视下消失在腾起的火焰之中。福克斯的使命已经完成，它将返回属于它的理想国度重新沉睡，直到它再次被邓布利多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