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把手指头伸进帽子缝里抓了抓头皮，转过脸来盯着杨小米，怎么也闹不明白追踪器到底是安在哪儿了。他记得曾经看过一部金秀贤演的电影，那里边的特工把胶囊似的追踪设备吞进肚子里，除了能够定位之外，还有温度的显示，以判断该名特工的生存状态。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顺着杨小米的脸往下看去。
杨小米一把抬手掐住了脖子！
老铁给他的反应吓得不轻，生怕他这个时候犯病，赶紧低声安慰了几句。
“大小伙子别怂，人家是俩人，我们也是俩人，真干起来谁怕谁？”
杨小米愣了一愣，才把手从脖子上移下来，在半空中搓了搓，加之蹲地的动作，倒有几分像只绿头大苍蝇。
他什么都没说，起先是不想说，想好了要说的时候，见老铁撅着屁股往他们身后的小窗张望，看看有有没有人出现在楼道里。
“窗子是内开的，还好没设计成下悬窗，要真那样我铁定废，你也得扒层皮。”
暂时还没人追来，那两个小平头却也没走，拿着平板在楼里想方设法排查。
“他们是要挨家挨户叫门？如果那样……”
老铁突然转过来，给杨小米道：“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杨小米本能的觉得不妥，却也不敢乱提意见，只好点头，自己尽量缩成团子。他刚缩好就感觉帽子顶给人拍了拍，抬起头来时，老铁比了比自己的脸，问他要围巾。
“遮上点，保险。”
老铁是笑着的，给杨小米的感觉总是不对，好似不符合当前的情境，他在哄自己？
“我不是小孩子。”杨小米突然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心内有点小气愤，三两把扯下围巾递过去。
“铁哥，我们是队友啊。”
老铁笑得更慈爱，见他脖子光着一大块，赶紧凑过来把他羽绒服领子立起来。
“对，咱俩是队友，更像兄弟。”
杨小米为全新的关系名称感到惊奇，眼睛眨了眨。
老铁笑得眼尾堆起千层饼似的皱纹：“没听明白？”
杨小米摇头。
老铁一手掐着羽绒服的领子，另一手把拉链往下拉拉松，怕拉上去的时候夹着他下巴，让杨小米仰起头来。
杨小米依样做来，大块的蓝天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丝帛一样的云被风赶着走，越过没有热力的太阳，散入茫茫无尽苍穹。
他伸出手去，虚虚抓了一把，云还是那片云，飞的更远了些。
明知什么都抓不到，可毕竟他曾从我的手心经过。
“总好过我的余生都在想，如果当初……”
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感觉脖颈一松，项链被抽走了！
杨小米一个前扑就冲了过去。
老铁被他扑倒，奋力挣扎几次没动的了，只好紧攥住拳头。
杨小米整个身子压在这条胳膊上，甩掉手套奋力的掰他的手指。
“你还给我！”
他急得眼圈都红了，看在老铁眼里却更像是发狂的前奏。
无论如何也不能还。
但是也不能让他疯。
怎么办？
杨舟和方宝祥在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小旅馆里溜溜呆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方宝祥整个人呈大字状躺着，他是贪恋地暖躺在地板上，光不出溜跟剥了皮的林蛙似的。这也就算了，这位村里小方从早到晚嘴里哼哼着嘀里嘟噜的不知道哪国的歌儿，也不知道走调走的厉害，还是就这个调，跟闹猫似的，就没停过。
杨舟烦不胜烦，脸色黑的赛包公。
“安静一哈你会死啊？”
方宝祥的调子戛然而止，眼珠在眼皮下滚了滚。
“会死！”
杨舟气结，劈手丢个枕头过去砸他。
“你好不好远远的死？”
“不好！”
这屋是待不下去了，搭着杨舟也把烟抽完了，借着买烟的由头惹不起躲得起。
他拿了钱包下了楼，刚到大堂吧，迎面就看见个熟人！
戴口罩，吊眼梢。
这特么是……
对方一个胳膊肘支在吧台边上，正跟前台服务员聊着什么，很热络的样子，上扬的凤眼笑成了弯月。
杨舟瞬间僵硬，“唰”的转过了身，正巧身前有一株蔫吧的了散尾葵，他尽量把腰猫着，装作低头玩手机，企图把一米九二的身高遮掩住。
他刚晓得自己应该跟楼上的方宝祥通风报信，脚还没挪一步，肩膀突然给拍了下。
说实话，要不是下楼之前放过水，他真的要吓尿了。
杨舟整个人懵了，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更别提逃跑，喘口气都颤三颤，腿直接都是软的。
“剑……青锋？”
剑青锋愣了愣：“你不认识我了？”
杨舟心说，我认识你，我太认识你了，你特么是死神啊。
剑青锋调了调口罩的松紧带，向门外比了个手势：“找个安静地方，聊聊？”
杨舟只能点头，还敢反抗吗？他心里唯一恨的是方宝祥没有手机，不然直接给他发条短信，赶紧跑路吧。
他倒忘了多个人多一份力量，剑青锋只有老哥一个，把他约到房间里去，是有机会控制住的。
他就这么跟人出了门，一步迈出去，很多事情就此改变了。
俩人坐在牧马人上，杨舟只管扭头看窗外，防晒膜黑漆嘛唔，衬得外头的天色更阴沉。
剑青锋发动了车子。
杨舟这时候还没意识呢，他以为是车里太冷，对方要开空调取暖。
直到对方一脚油门从停车场拐出去，驶上了高速路，他才反应过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
剑青锋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扣上安全带，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你堕落了！”
杨舟本能的想反抗，可是飙到一百迈的车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扯过安全带扣上，还摸了摸确定扣好了，才想起剑青锋的话来。
“我应该认识你吗？”
剑青锋不评价，平淡的道：“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忘了也没什么，反正很快就要结束了。”
杨舟几乎要从座椅上跳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找着我的？你是幽灵吧？”
剑青锋狂放一笑：“对啊，我就是幽灵，死了六七年了嘛。”
杨舟一愣。
他想起了一个画面。
许多实习医生灰头土脸的聚在一起，不远处的住院楼浓烟滚滚，直到浓烟和火焰消失殆尽，救援的队伍才赶到。
那场大火，烧死了全部的药物试验志愿者，以及……
六名项目组专家。
剑青锋，就是其中之一，当时别人都叫他主任。作为实习医生的杨舟没有与他直接沟通过，只知道他是项目综合管理的一把手，综合主任。
“你不是……”杨舟盯着他的口罩，简直要怀疑那底下是不是烧伤的疤痕。
其实对于那场火灾，当年也不是没人怀疑过。
出了事之后，就听到朝廷启动调查，然而后续赔偿工作迅速完结，志愿者家属均无异议，此事明面上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他们这些实习医生敢说什么？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自己也是参与者，三来实习机会是学校提供的，敢说半个不字学位还要不要？
“那场火灾是假的，对不对？”
剑青锋哈哈笑了两声。
“真的啊，千真万确，纵火犯就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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