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月（七）

“此言差矣，只是简简单单征收关税而已，两个人九十万，与之前掠夺式相比并不多，如果塞壬王没有别的事，我们还要去找其他人。”戚炤挡在祁潇面前毫不掩饰敌意，甚至有几分威胁的意味“恕不奉陪。”

很明显，只要钱不伤人。

“……”辋绥也没有继续撒泼，明摆着形势对他没什么好处，湖蓝色眼睛狡黠地转了个弯儿，舌尖舔过锋利的犬齿，像发现了有趣的事情一样安静下来。

十七邪神，与塞壬王族齐名，炼狱的象征，名声可以说传遍整个神界，每一个都是极度危险的疯子。

尤其是预言中摧毁神殿的【九】，还是稚子的年纪受到的酷刑数不胜数，以至于被关押在低维世界以保证神殿的安全。

谁也不会想到可能就是这种做法才激化了预言的进程。

辋绥立刻换上另一幅乖巧的面孔“有微信不？加一个。”

“……当然……”戚炤报了个微信号松开手“还认为是我杀了金秀安？”

“毕竟你很有动机嘛，算我冤枉你喽，对、不、起。”

很没有诚意的道歉，但至少戚炤对于他们并没有太大敌意，林子许还不知道钻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坑，尽快解决他也乐得轻松“继续收保护费去。”

“OK。”

“……哥，”辋绥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包子脸皱成一团“他在sop见过我的鳞片分身。”

“嗯……你不觉得他很眼熟。”

“哦？”他闭上眼仔细想了想，塞壬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与不少古老神明可以相提并论，漫长的岁月相应的代价是对于一切都模糊的记忆。

但随着海洋在各个以人类为主要生物体的小世界污染越来越严重，作为主宰者的几个物种也开始上岸……尝陆鲜。

对于交情并不算深刻入骨来说，忘记一个人最多需要几年，而陌生人只需要不到一分钟。

“………Adriangy……！！是他！

不！不对……是被撕裂的三片神魂之一？”

辅栀英知道这是他终于想起来这个不寻常的男人“看来阴阳镜没有撑到最后。”

否则他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戚昭”了。

“怎么会呢？那可是哥你亲自出马，为什么没有作用。”

“………他想死，活人与活死人本就不应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否则会消耗阳寿。”

辅栀英也不理解一个把生命看的比天都重要的人类为什么会自愿放弃希望，阴阳镜能够保住魂魄不散，只需要找到合适的寄体就能重获新生。

但戚昭不一样，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圣洁之子，他所拥有的阴暗面丝毫不比地狱中的恶鬼少，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帮助一个不相干的人类使用阴阳镜。

几千万年来他见证过太多挚友反目成仇，夫妻分道扬镳，哪怕破镜重圆也终有裂痕，但祁宵的确是个例外，他的执着与爱意只是源自少年时惊鸿一瞥，仅此而已。

哪怕是以“忠诚”为代表词穷塞壬都无法否认这种感情竟然会延伸到四个不同的个体身上。

“这就是人类说的‘爱’吗，但那分明不是完整的【九】。

那家伙可是看不顺眼直接一鞭子全撂倒不废话。

紫薇星竟然也会选择帮邪神当坏蛋，神殿那群老东西可以洗洗准备下油锅被炸了。”辋绥回忆起被买来当鱼养和被剥削压迫的经历，所有画面定格在青年一袭黑发如墨般披散，周围滔天的烈焰将人吞没，焦黑的身体与残存的一口气。

戚昭是辋绥见过最矛盾的个体，他极少真心对待一个人，哪怕是亲人，也只有他姐姐一个例外，这种人被选择经过历练才能蜕变成天生坏种，完成任务。

不能付出真心，那会成为伤害对方无形的利刃。

“哥……为什么不救他…”小塞壬越想越觉得委屈，豆大的泪珠滴落“我们又不是真的要通关……而且……我看不到他的未来……”

涉世未深的小塞壬伪装成鲛人被捉，在狭小的笼子里遇到了带着骷髅面具的男人，他的周身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那是他第一次遇到看不清未来的人，明明有着“贤臣”的名号却甘愿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承担一切，替他守江山，但谁知道那么老谋深算一辈子的人会做出“慷慨赴死”的举动。

预言中的紫薇星早就死了，只是灵魂被强硬地塞进一个不属于他的躯壳里而已。

被层层禁制封锁的宫殿，浑身是血的白发青年，永远璀璨温柔的眼里只剩下噬骨的恨意，

那才是神殿真正忌讳的邪神。

“小希………有点像那个人，对吧，和柯罗诺斯联手差点掀翻了整个神殿。”

姓戚的人好像做事都是按照一个路子来的，理智又疯狂，总会干一些在常人看来根本无法做到的事。

毕竟是傲骨铮铮的战士后代，就算有奸人作梗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你不算太笨。”辅栀英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神殿的事有我处理，你没必要趟这个浑水。”

他的弟弟应该永远天真无邪，而不是变成权力追逐战的一枚棋子，塞壬一族绝不会成为神殿的奴隶，也不会成为任何附属品。

戚炤是个绝顶聪明的领导者，也是一个狡诈的合作人，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前塞壬族不会轻易提出结盟的话题，这无异于将咽喉亲自送给敌人。

辋绥摇摇头，蓝色纹路出现在少年眼角，耀眼美丽却满含杀机，这是塞壬一族的象征，也是最好证明身份的方式。

“当什么英雄啊……我可稀罕他了。”

不论哪个世界从来不缺坏蛋，也不缺英雄，辋绥不能理解这种“舍生取义”的分量有多重，塞壬的思维并不支持他思考这么多，他在意的只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塞壬王没有回答弟弟的话，他看到的要更长远，当年戚昭想做的，不仅是毁了“眼睛”，而且要保住江山为帝王挣得一个贤明。

就是这样一个视名誉为半边天的人……也会帮着一个恶神。

【九】被抹去记忆封锁的几十年到底经历过怎样非人的待遇才会令他都为之不忍直视选择帮助？

祁潇……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儒雅随和，他们也许都知道彼此是戏精，只是不想戳穿罢了。

而且对方身上压抑着的阴暗气息很不友好。

没人知道漫长的生命是折磨还是恩赐，宿命的轮回是高维度也无法掌控的奇妙能力，代价是付出曾经拥有的一切。

审判的不是人，而是神，这才是“七日审判”真正的含义。

“我现在十分相信那个预言了。

神殿真的会毁在他的手里，以一个惨无人道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