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月（三）

一片茂密的丛林中野兽嚎鸣与知了的叫声交纵错杂，盈盈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面。

皎洁的月光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姿势怪异的树木密密麻麻连在一起，蝉鸟鸣叫啼鸣声不绝于耳。

戚炤在一片嘈杂的环境里睁开眼，他身处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石碑，血液画成的阵法图已经干涸。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至少在梦境中早已熟悉这片土地，最开始捡到祁潇的森林。

身上的衣服没有改变，胸口的血迹依然存在，想要把刚才的一切当成幻觉是不可能。

阴沟翻船了，戚炤拍了拍有些僵硬的大腿，嗓子里一股铁锈味恶心的想吐，他缓慢站起身从上方石台跳下去，结果被冲击力绊了个踉跄。

皎洁的月光在一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密林中一个红头发的娃娃正死死盯着他看，嘴角诡异的笑容被红光衬的可怖至极。

“…………”钢筋确确实实从心脏穿过，衣服的破口也还在，但他也的确还活着，不单活着而且还活蹦乱跳。

“又来了，臭小子。”

戚炤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映入眼帘的是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只是黑色长发与骷髅面具告诉他面前这个人的身份。

一直寄居在大脑芯片中的另一个意识，在某种特定环境下才会出现操控肢体行动。

“……昭。”肯定的语气成功获得坐在碎石上的男人一个响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把自己伪装的很无情，可惜你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冷血。”

“………你想说什么。”

昭歪了一下头，黑色长发滑落到穿着黑色云纹长袍的肩膀上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红色雪花形状别针有些突兀的挂在胸前“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过得怎样，有没有死在某个副本里。”

“………看完了？”戚炤双手撑在黑发男人身体两侧，同样的黑色瞳孔注视着彼此，男人眼里有一抹笑意晕染在眼底，完全没有出言打断的意味“这么凶干什么，我只是想和你玩个游戏。”

“不玩。”他转身要走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向后一拉，力气大到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戚炤眼里划过一丝惊异随后干脆地转身和昭对视“你这么闲来找麻烦？”

………有意思，看来某些小朋友也喜欢玩儿cosplay这一套。

“是啊，我很闲，在杀了他们之后更闲了。”他神色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只有半块神格？太弱了，现在让你去完成使命为时尚早。”

“‘戚炤’要比起你心软的多，也更容易在游戏一开始就被淘汰，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在万千人里选中了最不看好的你。

这里的芯片和你融合的效果不错，也难为戚宗烨付出的代价才勉勉强强做出这么个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凑合用，你能活这么大还真不容易啊，但……”第九邪神捏着戚炤的下巴上下打量，冰冷的气息即使有面具的压制也清晰传到青年的感官。

“不想反抗么，眼睁睁看着神殿那群废物践踏自己的傲骨？

还是选择在三维世界一直待到死，守着所谓的【同伴】等围剿者找上门？”

这是第一次光明正大谈论到神殿，那个造成他一切痛苦根源的地方。

怎么可能不想呢，在一切都没明了之前，他不会行事。

“戚炤，为什么呢？是因为那个小子给你的半块神格？还是………爱。”他的语气陡然阴沉下去，压倒性的姿态俯视着青年“这种东西你也会信？”

“我们是一样的，拥有超脱人类的实力，为什么要和一群蝼蚁混在一起？不想打破紫薇星的传言么？不想将和预言有关的所有人都杀死吗？

或者，你还记得韩敛言？”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目光犹如实质的刀在面带微笑的男人脸上划出成千上百的伤口。

“哈哈，他的死一直是你顾忌的伤疤对不对，你救不了他。

死的人是‘戚炤’，但偏偏你活了下来。

都救不了。”

“………”面前的人，或者说这个生物与他在永夜城看到的并不一样，甚至是截然相反，戚炤强压住杀死对方的冲动微微勾起嘴角，略带挑衅意味地在对方耳边轻声细语。

“没人告诉你的演技很差么，小希。”

“…………”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声音重新变回属于自己的欠揍语气“怎么看出来的。”

“想知道？”戚炤伸手推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他有家室，从来不会用真面目见我。”

也没有资格用这种语气和他对话。

毕竟………他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哦？这是什么道理。”小希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看“啧啧啧，Adriangy，名不虚传。”

“谢谢夸奖，因为他家里那位会吃醋。”他嫌弃杀伤力不够似的再次补了一刀“单身狗不会明白。”

小希“…………”靠！

森林的场景重新变换成游泳馆的模样，大面积的血液从台阶向下流淌到清澈的水中，刺鼻的消毒水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戚炤慢慢睁开眼打量着四周，很显然他用钢筋刺小希的举动出乎对方的预料，不得已制造出一个粗糙的幻境想置他于死地，没想到因为一个低级的错误导致失败。

但是有一个问题。

戚炤咳了几口血出来，他没有十成把握确认小希的身份，语气神态都太像了。

如果真的是他认为的那样，被判断为人格分裂的并不是戚炤，而是分裂出的一个人格是‘戚炤’，那么操纵这一切运行的幕后执行者的身份就很耐人寻味。

预言………有问题。

“咳咳咳咳咳！”他看了看胸口破了个大洞的衣服，这样出去的确不行，但游泳馆这种地方哪来的衣服。

………不对。

他把目光投向被钢筋整个穿透的小希，对方是山庄唯一一个露面的NPC，按照常理来说权限一定不小。

胸口凉飕飕的感觉很不舒服，黏腻的血液贴合着皮肤，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训练场”，寒冷到没有一丝人气。

有一点小希说错了，他并不是因为“爱和友情”心软，只是单纯的对这种外来情感有些好奇想要尝试，一旦他发现这种情绪会对自身造成伤害就能立刻在影响还小时抽身。

在此之后………他也绝不会放任祁潇离开。

韩敛言的事已经足够成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不会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留给人做把柄，

被害死的只有自己。

青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血泊之中的NPC，手掌轻而易举地握住对方纤细的手腕，咯嘣一声拧断了他的腕骨。

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

白色光球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最终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

【玩家Adriangy获得权限：山庄管家】

【介于您的身份，您拥有两次抵消指证的权利并且无人发觉，请在晚上8:00来到七十三号房间向权先生汇报工作】

“………没别的？”

哦，除了衣服的领子上多了一枚蓝白色鸢尾别针，款式和祁潇常带的很像。

【检测到玩家的提问：您的权限包括但不限于驱使地缚灵，发现隐藏线索：欠债三千万的穷光蛋蛋】

他严重怀疑这破烂就是明里暗里针对穷人，典型欺软怕硬，冥币在游戏里可比其他货币方便多了。

还差个几十万亿就行了，他并不觉得这个行为与正常人毫无关系，甚至会被当成精神病。

那又怎样，谁敢管。

“………找套衣服。”他现在砍了手的心思都有，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白球潜水了两分钟才慢吞吞地把衣服放在干净的地板上。

“小……希……”

‘想………花………盛开……’

这是他很小的时候画过的一幅画，只有戚何夕看过。

三四年……在他九岁的时候收到戚何夕延迟三个月寄来的礼物，一个白头发戴花环的丑娃娃，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奇葩的审美觉得这份礼物会让人喜欢。

“花海”的确存在，只是人为讨他欢心的而已。

“祁潇啊……如果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败类……你会不会害怕啊……

晚了哦，你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