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七）

…………………

戚炤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摔个踉跄，好在扶了椅背才不至于跪在地上。

体质再怎么好这种程度的“伤”也得两个周，起初还不觉得有多疼，结果被磬女这一下子估计伤口又裂开了。

小姑娘的手劲儿并不算小，甚至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厉害，当了这么多年的守关人没有过硬的本事早就死了，但他并不打算“欺负”小孩儿。

“？？哥，你捂腰干什么？”万里房从饭盒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嘴里还含着米饭“腰闪了？”

“没有。”戚炤用馒头堵住万里房还想再说什么的嘴“多吃点长得高。”

？？？

尸体被小希存放在了冷冻柜，墙壁地面的血迹却还存在，鲜红与窗外的洁白刺眼的厉害，房间内占满了人，全部搜索着每一个角落。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戚炤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没有任何异常，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镜子边缘，粗糙的手感很熟悉。

里面有东西。

他抄起镜子旁边的洗手液三两下把镜子杂碎，里面果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也许是时间匆忙还没来得及合上，里面的东西大大咧咧暴露在空气中。

是一个白色小瓶子。

“地高辛？”顾源沣打开瓶盖闻了闻气味，“治疗心脏病的药物，加了点别的东西。”

“金秀安有心脏病？”

“不知道，这东西弄不好可以致人死亡。”

金秀安再怎么说也是能来到Z+副本的人，能否被轻易制服尚且不谈，但如果有人在她的药里做些什么手脚可就难办了。

“顾源沣，看看掺什么别的没。”他随手把瓶子丢到身后，刚想再翻翻有没有其他东西，手指触碰到隐藏在里面的白色光球再次陷入到黑暗中。

……………戚炤简直火大，每次都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找到记忆碎片。

会是那个女人吗……他并不希望再看到她。

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摆着木质的床，昏暗老旧的灯泡即使风烛残年也尽职尽力发出最后的光芒。

床上蜷缩着一个小孩，看上去刚出生不久的模样，被衣服包裹成一团，旁边坐着一个抽烟的女人，脸上带着面具，脖颈上有一道蜿蜒的疤痕，烟斗在她纤细的指尖被牢牢掌控，“第几个了？”

“第十七个，是magician的孩子。”

“哦？她的？竟然数值也会不达标。”女人站起身看向床头的孩子，也许有些怜悯的神情，但最终还是选择遵从命令“找个地方埋了，别留下痕迹。”

“………是。”

说话的是个寸头男人，身形很高也很年轻，戚炤转身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刻，血液几乎都在静脉中凝固，这个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人。

李州一，那场车祸的肇事者，岐佳浩的父亲。

男人抱着孩子离开狭小的房屋，却并没有按照女人的指示杀死孩子，而是交给了另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一个叫“塔利利”的港口偷渡回华国。

………一切都是那么荒唐无厘头，甚至戚炤都在怀疑这是谁的记忆。

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探查到一切，那些被埋藏在过去不为人知的秘密都将揭开序幕。

“………万里房跟我走，其余人留下找线索。”他收回停留在半空的指尖，随后转身向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Adriangy……顾源沣担心的看了祁潇一眼，得到后者的默认后叹了口气“小万快跟上，这可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升级去啊。”

“……？？好好好。”尽管万里房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但并不影响他对戚炤盲目的崇拜“哥！等等我啊！去哪。””

白雪还在继续下，纯白的一切看的人眼睛疼，毫无生机可言。

万里房跟着青年来到开着暖气的房间“怎么了啊。”

“………你看到过记忆碎片吗。”

语气是肯定，连辩解也没有留给对方，万里房欲言又止，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头随后放松，眼底的挣扎与不安淹没整个人。

怎么可能没看到，那些鲜血的回忆与过去被剖析在他面前，身体的剧痛与后悔自责成为压垮万里房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场惨烈的战役，那时他们完全不知道有Z+副本的存在，永夜城的山谷，萧瑟的寒风吹散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四周全部是同伴倒下的尸体，他愣愣地睁着眼看向唯一还在保持站立的青年，猩红的瞳孔完全不像个活人。

他在拼命克制自己杀死一切活物的冲动，在意识到他们已经死了之后这种念头更为强烈，否则万里房必死无疑。

谁也没想到他们要摧毁的“系统”也包括戚炤，没人能下得去这个手，作为将这群亡命徒从黑暗中看到唯一的领导者，服从命令是天职，不管何种境地，戚炤的话都必须做到。

哪怕是杀死他。

在刀刃刺进皮肤的那一刻万里房清楚地听到青年凑在他耳边所说的话。

‘小幸运，活下去’

这是轮回，是他戚炤欠这群人的一个交代。

…………他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习惯性等待青年的下一步指令，全身麻木的细胞干瘪下去，眼神最后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直到温热的液体再一次侵蚀大半边土地。

不会有下一次了。

“万里房，回答我，你看到了什么。”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漆黑的瞳孔盯着他看“回答我。”

“…………我………”万里房痛苦的底下身体，他明白戚炤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为了让他毫无顾虑地说话，但………

这个真相比永夜城更加残忍，宁愿自己承受也不想让更多的同伴痛苦。

万里房明白，相比起组织的其他人自己更像是拖油瓶的存在，哪怕有超好的运气也减轻不了他的自卑“凛……戚哥……”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喊“凛哥”？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

“乖。”戚炤摸了摸万里房的头，同样苦涩的心情弥漫开，很久没有这样奇异的感觉，甚至觉得像多了个弟弟。

一个乖巧的弟弟，而不是那个和他流着同样的血的疯子。

“………我还没进游戏之前，有个道士路过我家时说我命里带煞，将来容易霉运当头招鬼上身……后来……我爸妈迷信……不知到从哪里找来一个和我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孩子的生辰八字，把他的运气转移到我身上。”

“那个道士………是陈家的人。”万里房握紧了拳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为什么我的运气会这么好。”

根本不是自己天生，而是窃取属于别人的东西，而另一个孩子………不用说也知道是指谁。

内心的自责与愧疚让万里房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戚炤，给予过自己无数帮助的恩人因为一个可笑的言论而受到过多少伤害，他不敢数。

“………也没什么，你可是队伍的小幸运。”戚炤生疏地擦了擦万里房满脸的泪水“运气这种东西我不需要，留给你正好，今天我们出来散心，什么也没说。”

“…………可是……”万里房努努嘴还想再说什么被直接打断。

“这是命令。”

他站起身体对着花丛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人影浑身打了个寒噤“你，站出来。”

“………”人影没有动作只是抖的更厉害。

“祁、廉、灼、或者戚、思、詔。

再不出来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