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三）

最后何时结束暴雨的侵袭已经记不清，眼前的场景从白织灯变换到纯黑再到浴室。

四个小时，他们用人类最本能的冲动表达最强烈的爱意。

像失去已久的珍宝重新回归到身体里，贪恋着汲取更多。

砰！

身体被掐着向上顶，青色的指痕留在疤痕最密集的部位，他像伸手遮住对方的眼睛，太丑了，祁潇漂亮的眼睛与疤痕格格不入，与青年文人墨客般的外表大相径庭，白皙却并不光滑，每一处他都还记得是在哪次任务中受的伤。

左小腿上是一小点白色凸起，很明显子弹穿过的痕迹，没有伤及骨头，周围只剩下不知道何时留下的缝合伤疤。

他自己看倒无所谓，毕竟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但是在爱人面前鲜少慌乱起来，每一寸伤口都是在浴血奋杀中留下的见证，他害怕会吓到对方。

“乖，让我看看…………别害怕……………”

对方用最真挚的话语表达自己的虔诚，温热地落在戚炤右臂子弹留下的痕迹“什么都是我的………亲爱的………你是我的……”

不需要担心任何问题，把一切都交给他，一切都是。

压抑许久的陌生情感一并爆发，戚炤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手臂上的弹痕……

某种被蒙上白雾的回忆变得清晰起来，在现实，在阴暗潮湿的井底，黑发青年对初次进入人类三维世界的第十邪神伸出了援助之手，尽管那并不友好，也无关怜悯。

无所谓了，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不管那是第几次，只是他不记得而已。

或许在失去的记忆里他们见过不止一次，“Iris”这个名字在梦境中出现过。

还有那个刀疤男人…………他也记起来了。

一千三百八十五天，是戚炤被清除记忆丢回现实丢回世界遇到那场车祸的日子，也是他和系统达成协议的那一天。

而他等待了对方一千三百八十五年。

除了他们，所有人都死在永夜城暗无天日的山谷中。

对，是“死”，但现在他们却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碰的到看得见。

……………戚炤突然萌生出无数荒唐的想法，他只有三成的把握。

只有三成而已。

“………哭个屁………”戚炤低头安抚地拍了拍祁潇“还有没有出息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出息。”他挂着泪珠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面前半倚着床栏的青年“不准反悔哦，还有，

你在我之前………有白月光么，和我长得很像的白月光？”

“………放心小宝贝……我只有你一个。”他只觉得是祁潇没有安全感的发问，仅此而已。

一阵剧烈的断裂声把戚炤废了的魂儿拼成零零散散的一块儿，他要命地动了动脑袋才发现是床塌了。

上好的木头………就这么断了………只剩下床板和被褥，祁潇有些可惜地舔了舔唇角，把人打横抱着走到浴室。

…………………

他妈的不是人的老狗逼。

算了，由着他来吧。

最后还是自己先一步出声阻止，开玩笑，在这么胡闹骨头都得断成好几节，第一次就敢这么放肆以后还得了？

“嘶………”戚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好嘛，九点整，也就是中途自己晕了两次，再然后就被动作撞醒。

这根本不是人的体力，他甚至怀疑祁潇有没有动用神明的体格，否则自己都怀疑会不会死床上。

这种死法太憋屈了，让别人知道了不得笑死，他试着动了下手指，全身都没有多少知觉，尤其是腰部以下简直像截肢一样麻木。

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前几次还好，到后面简直把人弄疯。

他唯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要买两盒，祁潇疯起来完全控制不住，戚炤甚至连清醒的意识都没有多少。

柜子上放着一瓶香水，黑色瓶身装着半满的液体，香气从缝隙中钻到空气里，和祁潇身上淡淡的花香很配，“黑鸦片”，一听就符合对方闷骚的气质。

混乱的一晚头痛欲裂，脸皮厚的某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最多的一句还是“My rose.”

谁教他的。

视线转移到床头的垃圾桶。

一个，

两个，

三个，

……………十一个………

戚炤已经麻木了，要不是他身体素质过硬早就没了好吧。

“戚哥？醒了啊，我做了粥，你尝尝。”

“………………”

他现在看到这张脸就来气，明明说好了一人来一次，结果轮到他的时候还是被暴力制服，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更要命的是竟然变成幼年时期秦溪的样子完全狠不下心动手。

“………床……”他刚想说是因为不牢固才塌了吗结果又憋了回去“你修好了？”

“其实不用修，四级轮回以上的玩家有自行更改房间家具的权限，六级以上会更高而已。”祁潇耐心地解释，“没控制住力道是一半原因，还有就是戚哥顶的太厉害了，木头不结实。”

……………不结实？？那可是铁桦加工的材料，进入游戏副本的确能提升身体素质，但…………能做到这一点？？

“我喂你吧。”

占完了便宜他的心情的确不错，换上黑色的衬衫端着碗坐在床边，猩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戚炤看“怎么了？”

“……………”这个兔崽子还有脸问！戚炤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待会儿把头发剪了。”

“都听你的，先吃饭。”

不得不说他的厨艺的确不错，普通的食材也能做的像米其林大厨一样令人食欲大增，戚炤喝了半碗粥打算去拿剪刀，结果稍微动了动差点没疼晕过去。

“你做坐好，我去拿。”祁潇慢条斯理地把被子掖好，轻轻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黑色剪刀，伸手将一绺长发放在手心，莫名想到一句话“长发绾君心”“为什么想起剪头发了，留长发也挺好看。”

“…………我做了个梦，梦到…………”戚炤还没想好如何称呼梦中见到的女人“……一个人，和我有挺大关系，也是黑色长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就别去想，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祁潇微微一笑，剪刀剪断乌黑的长发，戚炤眼皮一跳，慢条斯理地挑起对方的下巴“等出去后留给你看。”

很没有头绪的事情，梦里他看到了池幻，女人年轻时的面容和戚炤有四五分相似，纯白色连衣裙像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地点是在一家医院，浓郁的消毒水味和来来往往的病人充斥着压抑的情绪，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却能看到池幻的动作。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递过一张报告单，尽管他的面容比现在年轻了不少，但只需要一眼戚炤就能认出他就是自己的主治医生。

当初眼睛和颅内手术全部是他负责，在业内很有名望，标志性的鹰眼与一成不变的眼镜是他的代名词。

“magician，第四次受孕成功。”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说出来的话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magician‘这个名字毫无疑问指的是谁，为什么邱医生会知道。

“谢了striker，希望这个孩子会和我一样美丽。”magician微微屈膝，“先生竟然还会同意，还真令我惊讶。”

“为了Dominator。”

他的语气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冰冷“两个月之后做产检，体能数值不达标立刻进行人流。”

“………呵，我的孩子不会不达标。”她扬起一个骄傲的微笑，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面前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基因融合的技术你还是没能完全掌控，真是没有，Alien迟早会取代你的位置，如果你不想灰溜溜地被赶出组织还是想想办法。”

“………用不着你来教我。”

“我可是好心。”女人接过验孕单折了四下放在包里，“男孩女孩？”

“男孩。”

“啧，我想要个女儿来着，不过小子也可以。”

“禁止大幅度运动，会影响到数值，你的身体最多只能再流一次。”

“…………”

池幻没有再说话，脸上的笑意在转身时消失殆尽，深不见底的阴沉在清秀的脸庞格外突兀。

组织想要的是IQ与各项机能数值超过100的孩子，女人清楚这一点，她只是单纯的想要个孩子陪自己而已，就像普通人一样。

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更希望数值不达标，只要逃离组织的追杀就能活着，只想留下几个娃娃让冰冷的路途没那么孤单，仅此而已。

她生气时不会大吼大叫，而是面无表情，在对方刚刚发觉不对时用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割断喉管。

组织内元老级别的人物，地位仅次于头领，1990年接受任务来到华国迅速走红，成为名噪一时的影后。

magician是她的代号，善于把握人心扭转局势。

“小万什么时候过生日。”他闭着眼询问躺在怀里的人。

“………十二月十日。”尽管对于戚炤现在问这个问题不了解，但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问问。”戚炤记下时间，突然又想到自己也是这个时间出生。

“对于林子许………和林子溆你怎么看。”

“……她们？一个是找死的小屁孩另一个………总是喜欢把所有人当傻子耍。”祁潇的评价更加确定了戚炤的想法。

“林子溆没有死，对吧，她的账号还在。”戚炤翻了翻“天书”，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翻到她的资料。

代号Obey，十一岁进入游戏，姐姐林子许十八岁进入，在火灾中丧生，另外是一张照片。

女孩清秀的脸庞与虚假的微笑形成鲜明对比，戚炤从头到尾仔细打量着她，视线定格在一颗痣上，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微笑“这个娃娃……有意思。”

“我啊，打算下一盘棋，现在棋子已经全部到位了，就差一个契机。”

“好，听你的。”

戚炤倚着床边坐起来，看着碗里的虾“你知道我为什么经常吃这个么。”

“不知道。”祁潇的确有权利调查爱人过去经历的一切，但他没有那么做。

比起欺骗，他更喜欢对方亲自诉说。

听他的小造物主//在//床//上//哭着说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