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二）

但凡倒退几年这番话都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他从没有哄过任何成年人，毕竟他们只是各取所需解决问题，更多时候是为了更迅速地完成任务避免一些麻烦。

戚炤并不觉得女性是弱势的群体，她们是很有趣的灵魂，他并不愿意伤害善良可爱的女人，即使她们有些时候会比较麻烦。

祁潇很久没有出声，不难感受到对方此时的心情并不算特别好，戚炤默默叹了口气，打算再从贫瘠的“语言功能”挑几句哄哄小心眼的祁潇。

很久没有哄过人了，除了那几个笨蛋。

他把头埋在戚炤颈窝里慢慢移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什么，像个获得了大宝贝的小屁孩。

“………痒，起开。”

“…………嘘……”

祁潇伸出一只手绕到前方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附在戚炤的手背上。

“中场休息结束，下一局。”

“…………………”

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移动分毫，一米八几的个子被束缚在墙壁与祁潇之间，黑气严丝合缝地贴着皮肉仿佛生长在了一起，发觉主人翻滚的情绪也跟着染上丝丝薄红的焦灼气息。

“无赖，想翻脸？”他都快被气笑了。

“……………马上你就知道了。”

戚炤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干脆随着他瞎来“急毛线，这么期待？事先不准备好才………你干什么？”

对方的动作实在出乎人意料，或者说出乎戚炤的意料。

瓶盖被随手扔在地上，他倒在手里慢慢调和，水渍缓缓滴落在地板上，祁潇只是拿着瓶子欣赏外观花花绿绿的包装，整个人如雕塑一般静止不动。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嘶………”戚炤倒吸一口冷气，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这小子想干什么。

黑雾顺着小腿向上移动，划过微微泛红狰狞的疤痕，安抚性地蹭了蹭早就愈合的伤口。

“他妈的…………祁潇………”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不出是惊慌或是期待。

“别怕。”这次轮到祁潇来安慰对方，他的语气很温柔，与平时展现出的任何一面都不同。

毕竟祁潇本来就是个善于变脸的家伙，是会扮乖巧的骗子，也是有自己秘密的坏蛋，毕竟人类社会的“法律”显然管不到这位大爷的随心所欲。

还很青涩却也能让人头皮发麻，是颤栗到指尖发麻的窒息。

好像分开过很长时间，不单单是六年的间隔。

“……胆子越来越大了……”

祁潇真的不太高兴，他没想过他看着长大的小造物主会不会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哪怕只是一个蔑视的眼神。

“…………………”

祁潇好像不太满意对方的走神，那样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他在压制心底最深处叫嚣的破坏欲，微凉的手指还在颤抖。

戚炤已经不想再说话，黑雾并没有其他动作，而是牢牢控制着双腿不能一脚踹飞胆大妄为的人，私心来说他也舍不得，但被这样困着对于自尊心来说很难接受。

总的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外，意外到没有反抗。

“嘶……”

祁潇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皮肤白皙……

好看。

细微的水声在安静的空间内无限放大，也许是水龙头忘关上的缘故，戚炤额头溢出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到脖颈“祁………潇………我绝……对要讨回来……”

“讨回来？以前怎么没发现您放狠话挺在行啊，对多少人说过。”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犬齿叼着戚炤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咬了几下“我不开心了。”

戚炤“……………”

他变脸的速度之快简直像练了好几年的老手，精准地在戚炤可容忍的边缘徘徊。

让人心痒，同时也引起莫大的兴趣。

这哪是乖巧的小红花，明明是食人花。

火辣辣的疼像被抽了好几个耳光，戚炤松了口气，微微颤抖的身体几乎要靠扶着栏杆才能不摔下去“啊！！”

“好像感觉不太好，您一定是一个不肯乖乖听话的人，这会让老师很头痛。”对方把他说过的话再一次砸了回来，砸的人头晕脑胀甚至没反应过来。

“………你小子装的很乖啊，真是个演技派！”戚炤也来了脾气死命挣扎，眼底的殷红顺着瞳仁爬了上来，黑雾感受到同源的力量非常墙头草的松了松。

这就够了，戚炤支着平台稳住重心，一记扫堂腿撂过去把人绊个踉跄，颤抖的身体还未从先前的状态调整好，长腿压在对方胸口，漂亮的眼睛危险地盯着他看“胆子不小啊……”

“你很喜欢啊，它也很喜欢。”祁潇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口嫌体直。”

“…………”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祁潇能这么不要脸。

又或者发现了也没有在意，而是纵着他使小性子。

“你想来？”

“是啊，你以前不也是嘛，我想试试，理论上没有任何问题。”

试试，戚炤右眼皮突突跳了几下，他只是想试试，也就是说将来自己不是完全没可能……

但是……他的确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内心实则不想碰一个干干净净纯洁无暇的美玉。

这会让最完美的艺术品染上污泥。

“啧，麻烦。”戚炤甩了甩长发，视线从祁潇的喉咙滑到胸口，被撩开的胸膛与腹肌结实有力。

他的眼型也是桃花眼，与戚炤常年漠然的神情不同，近似人血颜色的瞳孔没有“神”，盯着一个方向会让人有脊背发凉的错觉，像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准备咬断猎物的咽喉。

他爱这种野性的眼神。

这是他的祁潇。

既然选择好了自己要走的路，这块玉也只能由他染脏，拉着……到地狱里去。

“给你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下不为例。”

这是戚炤能做出最大让步，他不舍得让对方难过，也许是年纪大了心也软的缘故。

也是为了赎罪。

“好。”祁潇立刻脱去乖巧的外表，轻而易举地翻身挣脱束缚，发亮的瞳孔璀璨漂亮，“不许反悔哦。”

“……………”

怎么办，他后悔了。

“嗯！…”他疼的抽气，身体内部强烈的疼痛把人劈成两半，从大脑皮层撕扯着脆弱的神经发颤，比任何一次任务都要难熬。

上一次这么疼还是膝盖骨粉碎养了六个月，无数次自杀未果的见证。

都过去十年了。

“…………疼吗？告诉我好不好。”对方辨不出喜怒的声音无疑是投下一枚炸弹，炸的人冒烟花，确切的形容欣喜大过一切。

压抑了将近三十年的情绪堵在薄弱的火山口一次次撞击心房，尝试破笼而出摧毁一切，和地狱里的恶鬼成为同类。

疯子拥有的只有最后的“朋友”和……祁潇，Sun的悲剧不会再次重演，绝不会。

他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炽热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脸庞不肯移动“你个小骗子，输了哦。”

“听个屁，少得寸进尺。”戚炤毫不示弱，破碎的尾音被咬牙切齿地挤出，手掌紧紧握住墙纸，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靠……”

明亮的光线比任何时候都刺激人的泪腺，生理盐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任凭主人如何控制都不肯憋回去，

是放纵也是解脱。

“乖乖……别哭。”

温热的泪珠滴在颈窝里，戚炤挂着泪的睫毛猛地颤了颤。

祁潇在哭。

“……哭什么………你要什么我没给你……害不害臊啊……”他生硬的安慰似乎是起到了作用，泪珠没有再滴落，不得不感慨变脸的速度之快。

“会怪我吗，那段时间没去陪你？”

“………怎么会呢……我习惯了。”

他的确恨过很多人，也恨过这个世界，繁华都市里的人千千万，为什么只有他要承担这一切，连自己在乎的每一个东西都无法掌握。

甚至…………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

“我是你的白月光吗？戚哥。”祁潇的眼睛里闪烁着希翼，是光的颜色。

“对，你是白月光，我唯一的白月光。”他想让自己哄，那就哄好了，就算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也无所谓。

他的造物主的确很爱他，也会……只爱他。

“别不高兴，我给你唱首歌。”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

祁潇的声线很好，低沉磁性的声音比专业配音演员差不了多少，虽然是首普通的儿歌都能唱的撩人。

“你给我唱歌好不好？唱歌就不怕黑了……”

刺啦！

墙纸被整片拽了下来露出冰凉的墙面，祁潇见状单手把人扛在肩上“别害怕，有我呢，不会黑。”

“…………”随他去吧。

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没有错，祁潇发了疯似的完全没听进去一个字，他的确很在意这件事，任凭戚炤怎么哄也无济于事。

是在意他的经历还是………难过？

为了什么而难过？又为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谁知道呢，两个疯子走在了一起，在泥里相拥。

“缘分让我们相遇乱世以外，命运却要我们危难中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