铩羽（四）

“我建议放长线钓大鱼，辉达的股票绝对不值三千万美金，不过能在政府搭一条线也是个好机会，你自己决定。”

路盛干脆地把烂摊子丢给他的弟弟“反正老东西也不会管这些，处理不好就当用钱玩儿打水漂了。”

“在合同上再加一条，’填海工程‘结束后在辉达竞标成功的南湖湾地区建设出资，按照股市的平均价格回资与分堂一样不要高出百分之四十。”

“………你想干什么？”

“他们想傍大树，我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而已，政府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也做不出大动静，还不如扎根好免的被扫黑波及。”

“………你在害怕？”路凛睨了他一眼，他们的户籍并不在华国，最多只是被砍断手脚而已，冒着热气的咖啡氤氲缭绕，给黑发青年蒙上一层白色雾气，长发被一条金色的链子懒散地梳在脑后，萧瑟的气场被水雾润湿了几分“码头上的货你带人去盯着，‘填海工程’的合同拟好会给你送一份过去，带着ZS一起去。”

“………急什么？明天是你生日，今天时间也差不多，哥哥提前给你过。”

路盛期待的表情没有逃过黑发青年的眼睛，“生日？我不过。”

“少贫嘴，哥带你兜风去！”

路盛当机立断把人从椅子上拽起来，“有什么想要的都和我说，哥罩你。”

“………没别的，捡了个孩子，送你那儿养着。”

“？？小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少贫嘴，按照我的训练计划去练他，要是死了就扔，活不下来就没资格浪费资源。”

路凛近乎冷漠地回答，这种培养模式在他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毕竟自己就是这样锻炼，耳朵上的黑色耳钉闪烁着光芒，他出门前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看向天空。

“怎么了？”

“………没什么。”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拉开劳斯莱斯车门“会开么，不行我来。”

“屁！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哥带你去酒吧见见世面！”

汽车呼啸而去，只剩下漂浮在半空中的戚炤，他确信自己完全不记得有过这段经历，况且他自认为二十六年的经历没有漏洞，现在看来是有什么东西篡改了记忆。

……………现在的时间线是他二十岁的时候，距离他认为的爆炸案甚至晚了差不多三四个月的时间，记忆中他没有捡到戚潇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屁孩，他的眼神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太诡异了，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痛。

房屋的摆设与记忆中的一样。包括青花瓷面的两道裂纹，当初被子弹擦过的划痕。

楠木抽屉里倒扣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吴泠仪抱着他………旁边站了个男人？

对方冷漠地站在吴泠仪将近半米开外，蓝色深邃的瞳孔典型欧美人的长相，却在某些地方透出淡淡的红黑色，黑色西装和女人的长裙相得益彰，没有任何亲近的气氛，反而更加压抑。

但也只是“像”而已，他们之间有明显的界限，就像………上司与下属。

甚至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这男的他不认识，结果他还可能……把戚宴绿了？

照片的背后是用钢笔写的三个字：浮士德。

有种科幻大片的感觉，戚炤站起身看向床头摆放着的全家福，不对劲儿，全都不对劲儿了……

陌生男人，吴泠仪，他与………带小丑面具的盛夏，这不能算是“全家福”，更像是特工大合照。

照片上的他七八岁的样子，脸上一贯没有多少表情，蓝色衬衫别着一朵蓝色花瓣。

………越来越梦幻了，已经死去的吴泠仪竟然会有这张合照……

也许是他太相信路阙那个小逼崽子，他打算出去看看结果迎面就看到一脸“全家死了”表情的周安安，她旁边站着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先生！少爷出车祸了！”

………少爷是他………戚炤跟随两辆黑色宾利来到医院，躺在VIP病房的两个人就是之前说要出去飙车的两个小傻蛋。好吧，傻蛋竟是他自己。

金发男人脸上没有担忧，冷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护士顶着巨大压力把手术需要的用具打包带进手术室一旁的人全部低着头不敢直视男人。

终于，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满头大汗的主治医师被他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谁整个人恨不得找个窟窿缩进去。

“我家少爷的伤怎么样。”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打破了寂静，成功收获医生大大的点赞“两位少爷的伤不太妙，后脑受到重创，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很可能出现间歇性失忆之类的情况，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戚炤听了这话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傻逼游戏早就盯上他了，甚至每一场离奇的车祸都少不了他们的手笔。

他“金盆洗手”的爆炸案其实是二十岁………就在这场离奇的车祸，他把自己拉出去飙车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醒来后的一个月就是警方的围剿。

爆炸“死亡”后………还有半年的记忆是断片状态，完全想不起来经历过什么。

是人为还是天灾？

他不想再待下去，从医院飞奔到庭院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戚炤抬头看向黑暗的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阴沉的人发闷。

路阙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又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来到游戏。

镜面一样的世界碎裂成无数小块炸开，回归视线中的是路阙放大的脸，尖细的下巴上有一道淡淡的圆形痕迹，顺着脖颈一直延伸到咽喉。

为什么不说话而用这种方式交流，一切都有了答案。

路阙的肩膀上有一道半月形疤痕，不同于其他像陈禹广一样的转化人，他的疤痕很淡，周围是一片红色彼岸花的痕迹，顺着皮肉被衣料遮盖。

……………难怪他现在才来找自己，Z+副本的转化人只能留在原生地无法离开，当然不能对外界传送信息。

曾经只到他大腿高的男孩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从尸山血海中带出来会不断哭鼻子的奶娃娃已经死了，从接受“路阙”的名字开始已经烟消云散，在外界六年的时间里成了第二个“路凛”。

‘除了这些之外没有别的了？’

‘………爸爸还是老样子’对方挥了挥手，蓝色波动在空气中游走，最终流入黑发青年的眉心。

‘关于那几个女人的事情撒旦让我交给你‘他扬起一个微笑，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搭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青年身上，目光中的自豪不加掩饰，不像是父子。

‘你很担心他们，所有人，快去吧爸爸，你有我们’

砰！！

爆炸声重新进入耳朵，戚炤恍惚着看向面前只剩下幻影的养子‘愿望是什么’

他没来得及给这个小子过十三岁生日，以后很可能也不再有机会。

‘………盒子……’路阙的声音已经开始低下去，‘地铁……里有盒子………我的………指骨’

折断了好多次再复原，从中挑选出最完美的一根融化成液体注入桃木，每一条纹路都是骨骼被高温灼烧产生的裂缝，小小的一根包裹在整个盒子里。

对于面前这个高大却冷血的“父亲”深深的仰慕超越了一切。

‘不管……用怎样的方式………记住我………’

九岁的小少年懵懂地看着父母被仇家追杀死在面前，不肯闭上的瞳孔死死盯着他，鲜红的血液染红地面，黑暗的环境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蜷缩在地面无助的哭泣。

震耳欲聋的子弹声在他身边响起，下一秒就会刺穿他的身体，像杀死一只幼猫一样简单。

谁来救救他………他不想死………

一道光线从面前撒下，紧接着是一个平静的声音喊住领头的男人。

“石谬。”

往后发生的一切他永生难忘，青年掏出一把枪瞄准对方的心脏开枪，子弹穿过躯体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对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俊美脸庞被光影切割成两半，隐没在黑暗中与暴露在白光下。

……………那是他的光吧………

也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