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凌（71）

李修仪施施然离开，费德仪跟随两步，转头道：“婕妤小主如今没有身孕，是跪不坏身子的，想来无妨。”

她的话如芒刺直扎甄嬛心扉之中，猛然又回忆起那一日在宓秀宫难言的伤痛，顿时神色僵在了那里。

费德仪说着媚然一笑，做出了一个让甄嬛震惊又痛恨无比的行为，她轻轻启樱桃红唇，“扑”地一声将一口口水唾在我面上。

奇耻大辱！

甄嬛瞬间紧紧闭上双目，迅速转开的脸并不能避开她蓄意的唾面之辱，那一口口水落在了甄嬛的耳侧。

她愉快的笑了，笑得得意而放肆，一边笑一边道：“婕妤小主可不要生气啊，臣妾是受修仪娘娘命教训娘娘的，这一点口水就请小主笑纳吧。”

甄嬛冷冷转过脸，用力盯着她带笑的脸。

费德仪被甄嬛的目光震慑，不免有些害怕，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来道：“小主别瞪着臣妾呀！难道——你还以为你是过去的菀婕妤么？”

她笑着走了，笑声在空洞的风声呜咽的永巷里格外刺耳。

口水的温热在冷风里很快变得冰凉而干涩，湿润慢慢滑落、慢慢被风干的感觉使耳侧的皮肤有僵硬的麻木。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下等宫人经过，用冷漠、好奇而轻蔑的目光扫视过。

看守甄嬛的宫女燕儿有局促的不安，小声道：“娘娘，要不起来吧？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甄嬛摇头，也没有用手去擦拭耳边的口水，只是依旧跪在风口，保持着腰身笔直的姿势，头脑中是近乎残酷的冷静。

甄嬛心想道，是，我是一个没有子嗣，也没有夫君疼惜的女子。我是这个深宫里的女子，一个已经失去了君王宠爱的女子。我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我腔子里这一口热气和我的头脑，再没有别的可以依靠，人人自危，人人朝不保夕，人人拜高踩低。

因为自己没有君王的宠爱，因为自己在君王身上奢求少女时代梦想的爱情，因为自己的心还柔弱且不够防备，因为自己天真并且幼稚。所以自己不能为自己的孩子报仇；所以自己被压制，甚至被位分低于自己的女子唾面羞辱；所以自己的境遇，离冷宫只剩下几步之遥。

够了，已经足够了。自己不能被人踩到尘土的底处

冷宫的景象让自己触目惊心；而芳嫔的凄凉悲惨，更不能成为自己的未来。

甄嬛的视线缓缓移出，心中暗想，我的孩子，不能这样白白死去。冷宫，亦不能成为我甄嬛老死的归宿。即便我要死，也要看着我所憎恨的人死在我的前面祭告我无辜早亡的孩子。

半个时辰已经到了，甄嬛坚持站起酸疼的腿，整理衣裙，端正仪容。

燕儿扶住她，低声歉意道：“小主受苦了，我们娘娘平日里并不这样的。”

甄嬛神色平静，看着这个其实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宫女，漠漠一笑

甄嬛（菀）你会因为你现在的善心得到好报。

她听不懂，脸上只是一种单纯的不安和局促。

甄嬛被槿汐扶着离开，耳边的口水甄嬛没有擦去，让它留着便了。让自己牢记这一刻屈辱的感觉，来日，她们会因为羞辱自己的快感而付出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