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山河色，江川正欲燃(六)

乔治回来时已是傍晚，天色已暗了些下来，空气中却还携着些闷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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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借宿在村民家中，从半山坡上往下看，一间间石瓦房错落有致。若从窗里望出去，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将云都染上颜色，掩在细密的枝桠后。暗蓝的天空点缀着一轮淡月，让人的心都不由得柔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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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刚冲了个澡，赤裸着脚站在窗前，衣服宽松地披在身上。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乔治正带着人从缓坡上下来，水珠落到唇角被他舔了一下，乔治的眼睛突然就定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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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转头，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乔治，你头上插着根草！

一阵凉风吹过，乔治打了个寒战: 笑什么，待会儿到院子里罚跑。

扭过头不再看他，径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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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伯伯晚饭时特意给唐北澜和乔治炖了锅鸡汤，唐北澜推辞道不拿乡亲们一针一线，谁知欣伯伯笑呵呵地回道:这可是你儿子领着几个新兵蛋子上山去逮的野鸡，交给欣儿和几个小姑娘炖了几锅汤分给队里了。那几个小丫头，眼睛都快粘到人家身上了。

唐北澜脸上的笑颇有些挂不住，乔治面色也跟着沉了下去，心里有一股酸涩在慢慢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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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记事起，这个小少爷就体弱多病，又爱闹腾，不让人省心。经常一个人跑出去玩，唐北澜便每每让他在后边跟着。不知多少次爬到高处下不来，还得他在下面好言好语地哄着，告诉他不怕，跳下来有人接着。若是一不小心受凉了，又得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抱怨难受，俨然就是一药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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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那么大了，还是一样地不爱惜身子。乔治在入睡前咬牙切齿地想。

少将，起来吃酒啊。

一个人影翻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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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单腿搭下窗，把酒壶递到他面前。乔治被一口白牙晃花了眼，只觉那人的笑竟比窗外的明月还要亮些。这酒还没喝呢，人就先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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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每当乔治再想起这一幕时，心底喷簿出的某种情感都似乎能把他淹没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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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乔治最终还是没同意喝酒的请求，让他滚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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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高兴地跳下窗，大声叫道: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当乔治多年后再想起这一幕，却连那人的脸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非常亮，自此之后，他再没见过那样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