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朋友,脸被显示器照的很亮,露出一排黄的牙,“你哥去修车养的你,你家穷成这样了?”
我说,“什么?”
他说,“你辛家该不是也要破产了吧。”
我站起来就要揍他,他却一点也不怕,他们一起笑了起来,被拥挤的烟呛得咳嗽。有个人指了指门口,“你的小媳妇儿在门口等你呢。”
我回头一看,我哥站在网吧门口角落等我,他在那里探头探脑,却一脚也不踩进来。我最看不起他这种,畏首畏尾的气质,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随时准备被人踩一脚。
我想要冲出去,他们又像是没醉似的拉住我,两双手扯着我,他们说,“付钱,付钱。辛大少爷怎么没钱了?你爸没钱的话,找你哥去要咯?”
我突然胃里一阵恶寒,脊梁骨打颤,我把钱掏出来,那里的钱多的能让他们玩上七八个通宵,我把钱摁在桌上落荒而逃。直到看到靳安我才直起背,我冲他大吼,“你做什么来?”
陆山风缩了缩背,他露出那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笑,“你不在家,你爸爸生气了,叫我来找。”
“那你也不要来!”我没有一点说服力地喊了一句,然后胃一下子痛起来,我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在地上。
靳安拉了我一把,把我架在空中,我推他,他抱着我不动,力气大的吓人,我低着头“哇”地一声吐出来,吐了他一身。
我像是一个破掉的酒瓶子,往外漏着褐色的液体,我一边呕吐一边哭,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我好像并不悲伤,也不难过,可眼泪就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一样,逃离我的眼睛。
我哭完又站起来推开他,我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是我爸给你的钱不够么?你要去修车?”
靳安拼命摇头,他说,“我只是想还给你一些。”
我靠着路灯,路灯把我和他隔开,他站在黑暗里,仰面接着灯光。
我说,“可是你让人看到了,我更丢脸。”
我醉的厉害,我只能听到靳安低着头,他一直在说“对不起”。然后我晕了,然后靳安拉着我回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来我被我爸揍了一顿,因为夜不归宿。
后来第二年我过生日,靳安也过生日。
我爸说这是缘分,要一起过。于是我们面对面坐着,一起吹蜡烛。我们的气流绕过蜡烛,吹到对方的脸上,他偷偷红了耳朵,他以为我没看见。
我只是更用力的吹灭了燃着的最后一根蜡烛,恶狠狠的。
靳安其实长得很好看,这点我一直没有承认。
他的五官很柔,私底下我朋友说他长得跟女的似的,可我没见过和他一样漂亮的女孩子。他的眼睛好漂亮,可他很少拿正眼看人,不是因为他骄傲,是因为他自卑。
我哥高我三公分,我那年的生日愿望是我希望来年我高他三公分。很奇怪的愿望,实在是因为我没什么愿望好许,我什么都有,我什么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