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小灰兔子跑上了主街，灵活地钻在人群里，虽然逃得急，却不扰旁人逛街的。倒是追他的那些大块头男子，屡屡碰翻了街上阿婆阿公支起的杂货摊子。

马佳大约也是看我情绪低落，想给我解闷，于是推着我看那孩子跑走的方向：

马佳走，看看去。

我们跳上了街边的矮墙。一路踏着青砖，追从那小孩儿走了一段。他身骨极灵，遇着躲避不开的牛车，能轻捷地从牛的缰畔闪身，自车的上方翻过去。

逃到一片野稞地，总算甩脱那班追兵。小孩儿抹了抹额前的汗，连着沾在那里的泥一起抹掉，额头就露出一片颜色浅些的皮肤。他让烟火尘灰蒙盖得太狠了些。

黄子弘凡呼……

黄子弘凡长出一口气，伸腿坐在河边，抬眼看到我和马佳接近，也不躲藏。

马佳你怎么惹他们了？

马佳蹲到黄子弘凡面前，在腰褡里一通翻，摸出个精瘦肉的河间火烧。

马佳吃吗？

小孩儿也不客气，小脏手拿过了火烧就吃。

黄子弘凡谢谢啊……

黄子弘凡他们是城西泰家的……

黄子弘凡嗷呜……

黄子弘凡我在他们后院儿马厩偷马蹄铁，被逮到了。

马佳看着小孩儿吃东西，眼色慈爱得不行。手放在背后，给他一下一下地顺着。

马佳慢点儿嚼，别噎着。

马佳你要他们那玩意儿干啥？

黄子弘凡卖钱。

黄子弘凡嘬一口泥乎乎的手指。

黄子弘凡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我把腰里的水囊解下来，里面是王晰给我带着解北域暑毒的黄豆浆。

赵婴喝一口，不然你胃要坏的。

我托着水囊，把豆浆喂到小孩儿嘴边，他脸一红，慌张地捧着我手来喝。

赵婴火烧太荤太硬，你饿了这么多天，吃不了的。

我跟他解释。

黄子弘凡已经喝完了豆浆，抹了一把嘴，还用袖里子擦了我的水囊口。

黄子弘凡没事儿。

黄子弘凡我铁胃，吃不坏的。

我和马佳都笑，拉他起来，商量着要去带他好好吃顿饭，再给他买身新衣服。

黄子弘凡为什么要先吃饭啊？

小孩儿向我们眨着他黑亮的大眼睛。

黄子弘凡我能不能先买衣服？

黄子弘凡还有，我还想洗个澡。

马佳你不是几天没吃饭，都饿疯了吗你？

马佳很自然地从背后给了小孩儿一掌，小孩儿立刻应激似的整个人弹起一下，手按心口一副要吐血的模样。

马佳还以为是他那一巴掌给太重，把孩子打坏了，结果人是装的，坏笑着藏到我身后去，一个劲朝马佳做鬼脸。

小孩子多少都调皮，可像他这么皮的，我们也是不多见。

马佳还要先洗澡，他倒会生活。

马佳叼着半截狗尾草，在本地最大的酒楼包间里吐槽黄子弘凡。小孩儿正在楼上洗澡换衣服，刚才在成衣店里，他一气儿选了四套衣服，照应春夏秋冬四季。

黄子弘凡我看大爷你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儿，我就不给您省着了。

衣服包好，黄子弘凡因为自己手脏，央告我先帮他拿着，马佳又从我手中把东西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