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诗和远方

今天是愚人节，晚上八点刚过。

一路上都在为北林光明正大把值班工作推给自己而恼怒的莉莉走向雨汀湖畔，花店里的灯却都亮着。

莉莉狐疑：晚上八点都过了，店不是应该关门了吗？

带着一头雾水进入花店，向收银台一望，才发现奶奶竟躺在摇椅上睡着了。莉莉轻轻叹气，心中盛满笑意，将摇椅推进了收银台后的一扇门里——那是奶奶的房间。不忍心吵醒老人家，她把奶奶从摇椅上搬到了床上，轻轻为她盖好被子，最后轻手轻脚地走了。

走到楼梯口，莉莉突然想到什么，又返回帮奶奶把店里的灯熄了，锁好玻璃门，拉上帘子。

大大咧咧的姑娘，突然细心了起来……不过再次经过奶奶房间时，莉莉下意识地望了望那扇门——她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啊。

登上阁楼，回到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阳台那边门帘都合上了，四周漆黑一片，摸索着开了灯，突然间她被吓了一跳——

“生日快乐！”

灯亮起的瞬间，伴着门帘被“嗖”地拉开的声音，莉莉在一片暖色的光中，看到了美星、小月、菲洛、之江……还有把值班工作推给自己的北林。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来着？脑子一糊涂，她什么也记不得。直到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看到那个精致的双层蛋糕时，眼眶蓦地一热。

这些人真是的，干嘛每次都在此恰好失意的时候送上温暖？苦难后的美好有多么让一向不善表露真情的她尴尬，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美星“莉莉莉莉，”

美星激动地把她往阳台推，

美星“快快快，来吃蛋糕吧！”

菲洛无奈地扶额，道：

菲洛“某位大小姐，就急着吃，不过……的确是可以开始了。”

众人纷纷落座在阳台中央的小圆桌边。圆桌较矮，是白色的，上面盖着一块浅紫色的桌布，同样是浅紫色系的蛋糕看起来与桌子十分和谐。蛋糕顶端用巧克力酱留下的“莉莉，生日快乐”把莉莉本人看得感动得一批。四周没什么装饰，只有一串五颜六色的彩灯绕在了阳台栏杆上。

眼眶中盈着泪水的莉莉，仿佛看到那一串彩灯璀璨成一片辰星，光华万千。

莉莉知道，自己不过是寻找诗和远方这一大队中微不足道的一员，但是她其实没有必要再随波逐流了。因为这些在她身边陪伴自己的人，已经在她的心中填满诗意，这些早已根深蒂固，正因如此，他们也顺便给她预留了一个有枝可栖的未来。

这就是这样她的诗和远方。

她很庆幸自己找到了。

北林“时间比较晚，一会儿你要睡觉了，所以……没弄什么花里胡哨的，不好拆卸。”

北林眨眨眼睛，小声对莉莉说道。

——大家分工明确，菲洛把形状是“1”和“9”的两只蜡烛插上去，美星用魔法火点燃的同时，之江去把灯关了。等所有人回到座位，就唱起了生日歌。只是，莉莉很想笑……

北林的歌声让她想笑；美心一边欢唱，一边用胳膊肘碰之江叫他唱的样子让她想笑；之江尴尬地跟唱也让她想笑……

一曲唱完，快笑出声的莉莉听到小月的声音：

小月“莉莉，许个愿吧。”

莉莉立马闭上双眼，却大声把愿望说了出来：

莉莉“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快乐！”

有些搞怪的语气，引起北林非常欠扁地接话：

北林“哈！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莉莉一听，用手指挑了一坨奶油就往北林脸上抹，还佯怒道：

莉莉“知道就好！说出来干嘛？”

众人见状，纷纷展露笑颜。

北林“喂喂喂……”

北林一下意识地抓住莉莉的手腕，俩人突然愣住了……

突然，莉莉莫名脸一红，吓得北林赶紧松开了手，正襟危坐，道：

北林“我不是故意的……”

其他朋友的嘻闹声中，莉莉突然笑出了声：

莉莉“行了行了，吃蛋糕啊。”

看着盘中的一块蛋糕，北林拿起叉子尝了一口，再平凡不过的奶油味道，却又莫名地与众不同。

——“当，当，当……”时钟敲了九下，简短的生日派对结束了，小圆桌上杯盘狼藉，朋友们都走了。一边帮莉莉收拾桌子一边又一次望向阳台下那个人影的北林，再一次疑惑不已。

天很黑，那个人刚好站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可以看出是个女孩，面对花店，似乎在抬头望向这边。

还来不及深思，一边，莉莉像小孩般拆完大家给的礼物，除了一张浅紫色，上面用桔梗色写着“许你芬花满心”的贺卡不知道是谁送的，其他礼物均可对号入座。不过……北林的还没送呢！她转身问：

莉莉“喂，说好的礼物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啊？”

北林用抹布把桌上最后一点奶油擦干净，同时回答道：

北林“别急别急，你站到门口去，闭上眼睛。”

莉莉“卖什么关子嘛……”

莉莉撇撇嘴，但还是照做了。

不一会儿，有人把一个礼品盒放在自己手上，莉莉迫切地睁眼认真端详着盒子，半晌，才发现北林已经走了……

随后，她才缓缓打开了礼品盒。

——北林把过去送给了莉莉。

没错，就是那没紫水晶胸针。下楼时，北林猜想着莉莉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因为，他不知道把过去送给未来是什么意思。总之，直觉告诉他，这没错。不管莉莉什么反应，自己都是看不到了，不用紧张。——现在下楼还有一件事要办：找到那个在阳台下站了好久的人。

北林带着即将真相大白的心情，一路来到空荡荡的街道上，左顾右盼，惊奇地发现：除了自己，谁也没有啊……

——薇莉大口喘着粗气，作为社交恐惧症患者的她害怕被陌生人注意，而刚才那个在阳台上擦桌子的男生，明显是对自己起疑了。为了逃避可能存在的、场面不友好的社交现场，她便快速跑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还没定下心来，通讯卡突然有反应了。她取出来一看：是夜阑组组长赫尔霍斯。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可顾不得这么多。组长打来的，她身为组员不得不接，刚一连接，赫尔霍斯张口想说话，薇莉直接鞠躬，自顾自道：

薇莉“对不起，组长。在下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刺杀任务，恳请组长宽恕，再给在下一点时间，在下必定完成任务！”

原本准备的一段说词，一句也没派上用场……赫尔霍斯无语了，在这么自责的人面前，谴责的话不好开口吧？最后他道了句“还挺有自知之明”匆匆挂线。

自己确实蛮有自知之明的，薇莉想，来自赫尔霍斯的通讯卡，除了催促她做任务，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人贵在自知”，薇莉就是这句话的典范，因为有自知之明，她没有去协会总部大闹一场或辞去工作，还是来到凡间执行任务：她知道自己闹不赢；因为有自知之明，都走到房间门口但也没有加入莉莉的这场生日派对，只是静静留下礼物然后走人：她知道自己不够格；因为有自知之明，她不愿和北林交代自己站在阳台下的意图，而是逃回了家：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勇气。

因为有自知之明，她选择不说，选择不反抗，选择不面对，选择了唯诺和卑微的人生。

没关系。

薇莉自嘲地笑了笑：都是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