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二)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为何骗我？萧玉姑娘。”一来到如玉房间的门口，初七就没好气地问道，“或者是——东方如玉小姐？”

如玉本来就心慌得很，被他这么一问，倒象是棒槌打在了心口上，“什么为什么？我用什么名字跟你有甚么关系？”如玉尽量让自己的语调高冷一些。初七正想说：我只想问问。就被如玉砰地一声挡在了门外。

“别在意，大姐她欺骗你只是不想让你难堪，只不过她不好意思承认。”雁拍拍初七的肩膀说，“你也不必问她了。”说完，就拉着敏进了房间。 初七不好意思追着问，只好垂头丧气地打扫门廊去了。

“听管家说，你今天收了一个奴才，还是昨天弄坏如玉玉佩的男孩？”东方郡坐在书房中，手拿一部《诗典》，漫不经心地说。

东方夫人微微一笑，倒出一杯茶来：“妾身看那孩子聪明又老实，虽瘦了点儿，但只要在府中吃几天米饭，日后会越长越壮的。”

东方郡接过夫人双手递来的茶，呷了一口：“恐怕夫人不单单是为了这些理由让他留下的吧。”

东方夫人眨了眨眼，叫退了身边的婢女，探身凑到丈夫耳边道：“那孩子双目湛蓝，而且非洛夫人亲生，可能是······”听着听着，东方郡的眼睛越瞪越大。

“当真？”东方郡颤抖着问，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真是他的儿子？”

“妾身不敢认定就是他，但确有很大可能。”东方夫人表情凝重。

“太好了，太好了······”东方郡疯了一般喃喃自语，手抖得连书都掉在了地上，“当年，我在乌沙河边愣是没找到他，我还以为他已经······”话没说完，就呜咽起来，任凭泪水如小溪一般流过他胡子拉碴的面庞，一滴滴落到洁白的袍子上。东方夫人看到丈夫反应如此强烈，也不禁泪如雨下，紧紧地抱住他。

屋外晴朗的景象实在是让如玉心里发痒，她虽在读书，但满脑子却想着阳光和蝴蝶。这么好的天儿，坐在屋里太浪费了！如玉闷闷地想，于是，她向姐妹们提出了她的想法。

“你去吧。”雁和敏异口同声地答道，她们一个在抚琴，一个在刺绣，连头都不抬一下。

如玉嘴角抽了抽：不去就不去，你们就在屋里闷着吧！想着，便大步走向门口。

刚出门，如玉就感觉一股股热浪朝自己袭来，她关上门，想在屋檐投下的阴凉里靠门坐着，却发现洛初七已坐在门边抱着扫帚睡着了。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远离初七的窗户下坐了下来，她发现，房间周围的边边角角都已被打扫得干净利落。看来这小子干活还算细致，如玉暗想。

如玉顺手摘了一朵离自己最近的黄花，在指尖盘绕着它的茎，她悄悄地瞥了一眼正熟睡的初七,一只彩蝶飞来，轻盈地在空中盘旋几圈后，悄没声儿地落在初七的鼻尖儿上，一动不动。

这只蝴蝶漂亮极了，如玉站起来走到门前，慢慢地伸出手去想捉这只蝴蝶，就在如玉的指尖快要碰到蝴蝶双翅时，初七的鼻翼开始剧烈起伏起来。

“阿嚏！”一声响亮的喷嚏，不但惊飞了蝴蝶，还把如玉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初七揉揉鼻子，睁开了双眼。

“诶？小姐，您怎么······”初七疑惑地看着如玉。

如玉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站着太累了，我在地上坐会儿，怎么啦？”她尽量不去看初七。

初七“哦”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开，如玉赶快拉住了他：“哎，你要去哪里？”

“回小姐，小人已将这周围打扫干净了，想去问问管家还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初七举着扫帚说，在这瘦小的身板的衬托下，倒显得这个本不大的扫帚粗了好几倍。

“你倒是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别献殷勤了，过来陪我玩儿一会儿！”如玉双手抱臂命令道。

初七犹豫了一会儿道：“是。”说着放置好扫帚，与如玉向后院走去。

初七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从没见过这么雅致的后院：绿草丛生，还有些许小花零散地嵌在上面，花间蝴蝶飞舞。几条小径爪子一般在假山处合成一条路伸向后门。

后院的假山不及庭院里的大，但比那个更加逼真：突兀的岩石凌乱分布，每条缝隙里面都夹着一两株野草，如一棵棵挺拔的大树；山阴处草不太多，反而遍布青苔，倒像山上的绵软草地；看那悠闲地趴在一块洒满阳光的岩石上的甲虫，像不像一个打盹休憩的樵夫？这座山上生机盎然，却没有涓涓的流水，那是因为这座小山整个坐落在一个圆形水池中，池中时常添补的水足够使它保持湿润了。

在后墙一角，伫立着一个四角亭，四根亭柱上各雕刻着四时的花草树木,栩栩如生。亭上挂一牌子，上题：四时亭。

在明媚的阳光下和这一小片乐土中，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他们时而互相追逐，时而独自玩耍。在这里，初七暂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像一个真正的朋友一样陪在如玉身边。

“什么？你第一次和别人这么玩？”当初七在水池旁的石头上坐下向如玉吐露自己心声时，如玉难以置信地说，“可我认为，像你们这些民间孩子朋友最多啦！”她也跟着坐了下来。

“或许吧，可我不是。”初七自嘲道，不自觉地揪着地上的草。

“是因为你的家境吗？”如玉关切地问。

初七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表情很是阴沉：“我，是个被遗弃的人。”

如玉越听越糊涂了，她发现他已经揪下了一大把的草。

“如果你愿意讲述你的故事，我可以做你的一个‘倾听者’。”如玉贴近他说，她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

初七叹了口气，多番思忖后开口。原来他是一个遗孤，是他现在的娘从乌沙河里捡来的，她不忍让他自生自灭，所以收留了他这个蓝瞳——尽管她的渔夫丈夫不同意。后来他们搬了家，到了这儿，不幸的是，渔夫死了，洛夫人只好依靠她的纺织活计维持生活。

初七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光靠卖纺织品弄不到几个钱，所以我才家境贫困。大家都说我是不祥之物，不愿留我在他们家中干活儿，唯有你们和东方夫人没有赶我走，真的很感谢你们。”说着站了起来，向如玉鞠了一躬。

如玉没有想到初七会讲出这么一段经历，她听后只觉心里酸酸的，很不好受。

“那么······以后我和敏和雁就会是你最好的朋友。”如玉微笑着说，向初七伸出手去，“我想她们也一定会很乐意的。”

初七回之一笑，拉了如玉一把。

“刺啦”一声，一道长长的口子赫然出现在如玉淡黄的袖口上。“早知道就不坐这儿了。”如玉抬起袖子后悔地说，“只能扔掉了。”

初七表示难以理解：“这么好看的衣服，就是裂了个口子，你为何说扔掉？”

如玉白了他一眼：“只是一件黄色衣衫，而且比它好看的花样我家有的是。”

“若我能把它缝补好呢？”

“你？会缝补衣物？”如玉用一种“你若可以，母猪能上树”的语调嘲讽道，“就算你会，这么大的口子，你能缝补好？”

初七不语，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

如玉有些半信半疑，于是乎，从屋内取来针线在手中摊开来送到初七面前。

初七接过针线，撩起如玉的袖口，开始认真缝补起来：他眉头微蹙，右手娴熟地上下穿梭。不一会儿，一朵洁白的茉莉便在袖上绽放开来。

如玉惊讶地从里到外打量这朵茉莉花，竟十分自然，毫不突兀！

“这小子的手可真巧。”如玉暗自赞叹，对初七又有了更深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