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

入府当差

如玉第一个翻过后墙，没等落地，就被一只粗大的手拎了起来，她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所以没再反抗，任其将她拎到后院草坪中。

敏和雁也陆续翻了进来，一落地便如定住一般呆然不动，满脸的诧异。

身穿白袍的丞相东方郡严肃地看着三个姐妹：如玉瘫坐在草坪上低着头，敏和雁面面相觑，两双手都在拉扯各自的衣角。

“过来！”东方郡厉喝一声，吓得三人一惊，随即迈开脚步跟着父亲走入了大厅。

东方府的大厅没有那么多的豪华装饰，因为它们在东方丞相眼里没有任何内涵，只是空有好看的皮囊。相反的，他很喜欢在室内挂一些书画和匾额，无论是哪里，厨房也好，浴室也好，甚至连奴才住的厢房里都要挂上一些才好。一进门，如玉便可看到题着“才情并茂”四个大字的匾额挂在大厅正中间。

厅内一片肃然，下人们都不在，唯有东方夫人杨氏和奶妈阿纱，一个坐立难安，一个满脸愧疚地呆在椅子旁一动不动。

看到如玉她们，东方夫人急得眼泪纵横：“傻姑娘们，你们去哪里啦！”说着，紧紧抱住三个女儿的头。

如玉从母亲怀里挣脱开来，在通过眼神取得妹妹们的同意后，将她们今日的经历一一向父母交代清楚，敏在一旁一个劲儿的点头，两个髻子一抖一抖。

话了，东方郡和夫人纷纷惊讶不已，随后，东方郡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这次先不追究，但万万不许有下次！”

晚饭过后，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万家灯火像星星一般，散布在这座城市中。丞相府后院中的萤火虫用它们的微光为还在鸣叫的蟋蟀照亮。如玉穿着睡衣端坐在窗前，仔细聆听清脆的虫鸣，还有从后厨传来的飘忽不定的微弱话语声。

如玉与两个妹妹住在同一间大屋子。东方夫人主张节俭，虽从没在衣着和食物上亏待了如玉，但还是把如玉的房间布置得如此低调：一张大床贴着西墙面南而放，被褥和枕巾皆是淡淡的湖蓝色绸缎制成，没有半点花样。书柜安置在东墙角，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三把小凳配着一张圆桌站在门前。

一阵风吹过，撩起如玉散落的发丝，她发觉有人进来，转头一看，是雁。

“沐浴完毕。”雁冲在房间内的姐姐们笑笑，脸蛋红扑扑的，活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敏放下手上的刺绣，和雁一起坐到如玉跟前，“今天那个男孩，真特别······”敏的眼神变得迷离。

“的确，蓝色的眼眸，我还是第一次见。”雁兴奋地说。

“书上说，异色之瞳只有上古五大神族之人才有，他怎会······”如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可能是得了一种怪病吧。”雁小声说。

“说来，大姐，你为什么只让他赔偿三十个铜子儿啊？”敏十指交叉，疑惑地看着如玉。

“傻二姐，大姐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啊，那个叫初七的一看就赔不起，为何非要漫天要价呢？”

如玉看向雁，会心一笑：“你啊，果真是最知我心的。”

敏的眼神淡了淡，没好气地道：“时辰不早了，既然大家都整理完毕，那就睡吧。”说着，她第一个起身躺倒床上，闭眼休憩。

“的确，明天可要把那三十个铜板拿回来，这已经便宜他了！”如玉打了个哈欠，旁边的雁苦笑一下，跟在大姐后面躺到了床上。

窗外，月光皎洁明亮，夜空十分干净，无半朵云彩。在月亮的陪伴下，三个姐妹很快就睡着了，时而穿窗而过的凉风将带给她们好梦······

夏日的太阳早早便升了起来，伴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东方府中的人陆陆续续地起来劳作，待丞相上完早朝，吃过早饭，才算一日开始。

东方丞相一家不喜吃油腻，所以一日三餐都很清淡，今日份的早餐，除了桌上摆的白面馍馍和萝卜香菜汤外，并无其他。但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的也算有味。

饭毕，三个姐妹排着队回到了房间，阿纱收拾完餐桌，也跟着走了进去，拉上了门。

一进门，阿纱便感觉到了来自三姐妹的犀利目光，她慌忙解释道：“小姐们，可别这么盯着奴婢啊！奴婢已经尽力隐瞒了！可没想到······”阿纱急得似乎要哭出来，活像一个将死的犯人拼命向法官乞求饶恕。

如玉轻声一叹，挥挥手表示原谅，阿纱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谢大小姐！”见如玉她们不搭理，又压低声音说：“您几个不会又想出去吧？”

“倒不是想出去玩，而是要把三十个铜钱拿回来。”如玉的声音如蚊子嗡嗡一般。

“这件事交由奴婢去办好了。”阿纱拍拍胸脯说，一副荣幸的样子。

如玉张口欲拒，但一想起父亲的警告，又乖乖地闭上了嘴。

“最近无聊得很，你们仆从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吗？”雁见大姐满脸不悦，期待地望向阿纱。

阿纱摇摇头，乌黑的辫子一甩一甩：“不过最近府内奴仆大多卖身期限已到，都回家务农去了，丞相正准备招揽一些呢。听说今天就会有一批人到府中来由夫人挑选。”

“这种场面我倒是从没见过，很想去看看！”如玉立即来了兴致。

“大姐，咱们都是孩子，恐怕不好······”敏劝道。

“只要不让他们看到就好，咱就躲在庭院的假山后面偷偷地看，不是很刺激吗？”如玉将目光投向阿纱。

阿纱无奈地点点头。

果不其然，早饭过后约半个时辰，管家便打开大门打量那些早就等候在门外的排好队伍的一群人。在这群人中，有身体健壮的硬汉，也有身材瘦小的少年；有稚子也有老叟——因忌惮东方府的势力，他们刻意隐藏喧哗的本性，皆安静至极。

管家张才是个长得十分狡猾的中年男人，总是把他不长不短的胡子打理得油光锃亮，一双深邃的眼睛和高挑的眉毛经常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因此如玉十分不喜欢他。只见他清清嗓子，用一种高傲的语调说道：“各位，夫人已经在候着了，进吧！”

人群开始涌动，大家都在管家的监视下低头走入庭院。

“看你能不能被留下，嘿！”如玉隐隐听见管家在对什么人进行嘲讽，但她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并没在意。

躲在假山后的如玉等人见他们进来，便立马猫了起来，只留一双双眼睛贴在假岩边窥视。东方夫人端坐在大厅门口，安详地看着一个个跪拜在她脚下的人，在打量一番并了解情况后决定他们的去留。被留下的人由管家带去安排活干，而被拒的人只好自觉走出宅门。如玉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倍感失望，一个劲儿的打着哈欠，就在她准备回房时，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如玉的眼帘，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此人站在队伍的最后。没等他下跪，如玉就拉着妹妹们冲上前去。

“你，你不就是那个——初，初七？”敏惊得连话都说不稳了。

初七也是如此，还没等东方夫人反应过来，初七就果断地跪了下去：“小人洛初七，请夫人饶恕！”说着，拜倒在地。

“孩子，快起来！”这一跪，倒使东方夫人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初七僵僵地拜在那里，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

“我，我娘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如玉虽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紧紧拽住初七，“起来！”初七这才慢慢站了起来。

“过来。”东方夫人温柔地说。

初七唯唯诺诺，踱到了夫人面前。

“看着我，孩子，”东方夫人主动迎上初七的目光，毫无惊讶之意，“你真的撞坏了如玉的玉佩吗？”

初七诚实地点点头：“可我不是故意的，我愿做任何事补偿。对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袋子铜钱，“这是东方小姐要我赔偿的。”

东方夫人摇摇头，微笑着将初七的手推了回去。

“我听如玉说了你的事，也从管家那里大致了解了你的情况，你虽贫穷，但为人老实、聪明。我们府里需要你这样的人。”东方夫人笑笑，拍了拍初七的手。

初七受宠若惊，如玉她们一个个更是瞪大了眼。

“夫人，这蓝眼小子就，就这么留下来了？”管家张才的胡子气得都炸了

“好了，这袋铜钱你且收回，待日后干活儿补偿，”东方夫人在奴婢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挥了挥衣袖，并不理睬张才的无礼举动“从今往后，你就负责院内打扫门廊的事务吧。”说完，翩然而去。

“小人多谢夫人！”初七再次跪下，磕了一头。

“臭小子，算你走运！”管家咬着牙说，愤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