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星汉灿烂短篇

李嬷嬷天生的大嗓子，那音喉不去唱戏简直可惜。

隔了数十步之远，两扇门之距，程少商仍觉得振聋发聩。烦死了，现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对她大呼小叫、耳提面命，哪里还有半点小姐的样子！

即便是醉南居那般欢场，里头做下人的对待主子小姐，也不敢怠慢的。

李嬷嬷是吃了龙肝凤髓丹。

“莲心，想揍她不？”

“想，但是，四娘子千万别冲动，我们回去以后，想报仇有的是机会。”

“现在就有一个良机，需要你配合。”

喁喁私语一阵，莲心去院里“布置”去了。

半天没人开门，也无应声，李嬷嬷不耐烦了，最后好脾气地问：“四娘子再不出来，老身可就要进去啦！”

浪费了一院子的绿豆。

还不如撒到山林里喂鸟。

偏程少商伶牙俐齿，句句在理，李嬷嬷心知肚明，也只好强自按下，暂且不表，心里恨不得将这小丫头，经手下菜，切成火腿片翻油炒至金黄……

行了，过头了，没有怨气只有香气了。

胖子捧腹，他一颤抖，整片树梢都在晃动，他像只受了冻的胖山雀一样抽搐着笑说：“兵不厌诈，这程四娘子有点东西。”

瘦子幽幽道：“你想暴露，我不拦着你，不过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要么出众，要么出局。”

凌不疑的声音宛如风铃，清新也予人警示：“我希望与我并肩作战的队友，可以各有所长，像兔子敏捷，像老鹰迅猛，像什么都行，就是别像猪。”

一个不安分、跳脱的灵魂，确实比那些个温柔贤淑诗酒茶花的女娘们，别有一番滋味得多。

凌不疑手边没放镜子，不然他在看到自己那弯成菱角的嘴时，一定会故作严肃地收敛起那点浮泛的心思。

“老大，他们要走，这是去哪哟，人都没抓到，跟还是不跟？”

“京西程宅。跟啊，磨蹭什么！”

按时间计算，程始和他夫人大略刚到西门，圣上的任命诏书没发那么迅速，不过也很快就是了——曲陵侯程始。

封侯拜相，多少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不过，一个新晋的六品武将，在朝中毫无根基背景，达官勋贵也不甚在意，自然，两袖清风的程始也无意结交高攀，他已经很知足了，身边是志同道合的心爱女子，底下是两子一女，现在又有了爵位，良田美宅，还可以给母亲置办她最喜欢的金银首饰，老人家嘛开心就好……

说起程始的大母黄太君，也是个苦出身，早年丧夫，留下三个嗷嗷待哺的男孩子：大郎程始，妻萧元漪，二郎程承，妻葛绮，三郎程止，妻桑舜华。来说亲的红娘比她之前做女儿时还多，她就纳了闷了，二婚更香了？当时黄昌雨不理解，等到大郎程始为了一个二婚女萧元漪梦魂颠倒茶饭不思时，她悟了孩子大了拦也拦不住，哎，想当年她就能耐了这寂寞和酸苦，坚持从一而终，誓不改嫁，种了大半辈子的田，终于把三个儿子养大，现在，终于能享清福了！

“何人阻拦车马？”李嬷嬷很是不悦。

凌不疑不太想和她说话，只是出示了身份的牌子。

“凌将军，”李嬷嬷微微一揖，“车里的是程大人家的女眷，尚未许亲，没有您要找的犯人，还望您不要为难于我，我们各自离去，并不相干。”

凌子晟把马一横，阻在了程少商的轿子前面：“那如果我偏不呢？”

李嬷嬷一阵语塞……

那您不让过，我能有什么办法，实在要搜就搜吧，反正四小姐早就声名狼藉，与外男接触就接触吧。李嬷嬷打着小算盘。

“程四娘子不必惊慌，凌某并非有意惊扰，实在是亲眼见到叛贼黄昌云逃到此处，可左右就是找不见，四娘子这些天一直住这，可听到什么动静？在下只是想问个线索，问完就走。”凌不疑踏马，嘚嘚走到轿车一侧。

“劳凌将军大驾，想是要犯，为何不发通缉榜文，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程少商掀开一角帷幔，纤细匀称的白皙手指骨节攥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外面的英俊的将领。

程少商就是觉得，这位凌将军一定很英俊，尽管她现在还未瞧见人，尽管她再稍大胆些就能看清他模样。

程四娘子的手，也许适合做人骨念珠。很多年前，凌不疑有幸见过集西藏108位达赖喇嘛高僧的眉轮骨和手指骨做成的人骨念珠，清凉寺的法师问他要不要请回去一串，有很殊胜的功德，他摇头，因为再殊胜的功德，也无法让他的母亲恢复到往昔那样的神采，母亲已经不认得他了。

错误的基因组合，他不该那么像城阳候的。

很奇怪的念头，凌不疑不置可否。

“程四娘子想要什么？”

“凌将军爽快人！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我要将军的一个人情，可否？”

“可以。”

黄昌云，程少商念了此名字许久，怎么总是一种很熟悉但是不记得在哪见过的感觉，不管了，记忆不可靠，她相信她的感官。

确实不对劲，从三天前就这样了。

动静最大的就是养鸡场那一块。

以前是养鸡的，弃置以后，仍有相当多的野鸡寻觅到了这地方，安家不走了。程少商懒得赶走，毕竟，偶尔运气爆棚能“偷”一个鸡蛋吃，而且在如此粗糙的田园生活里，多些个毛茸茸生机盎然的活物，总是有趣的多。

“将军要折回葡萄山庄吧？正好，那些雉鸡在后面搭了窝，早上还叫呢，肯定下蛋了，可惜不能捡了，我最喜欢吃这种热乎乎的蛋了，为了不暴殄天物，也希望将军不要嫌弃，拿回去吃了吧。”

李嬷嬷翻了个白眼，程少商是住乡下脑子住锈了，凌将军天人之姿，哪里会吃这种野鸡产的蛋？也不怎么敢回头看，是生怕黄昌云挟私报复。

黄舅爷，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