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星汉灿烂短篇

(城阳候视角)

望楼声声鼓，车轮辚辚坊间路，有驼马嘶鸣，有乡人傩舞。

往日的京城都这么热闹。热闹得让我这个权倾朝野的王侯都想去九华山，当个煮白石、画符箓的道长了，多自在啊，还能见到宛娘。

只不过是想想罢了，我已经不惑之年，膝下只有子晟一个儿子，怎么能不指着他世袭罔替，接了我这官位，做个富贵闲人呢？

自先帝戾帝薨后，子晟的舅父霍翀汴州一役后，异常惨烈，马革裹尸，虽然最终守住城池，却竟是……无一生还者。时天子为其抚泪哀恸，满门忠烈，追封一系列官职，并将子晟收为养子，还说将来等他长大，朕的公主随他选！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如今朝中，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没有谁能超过凌不疑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幸运，但我作为他阿父，我宁愿他平庸一些，也就不必那么多次出生入死了。

很自私吧，也许，不疑的阿母也会觉得我自私。但那又如何呢，子晟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孩子，我左右不了他，除了东边那位，没人能左右得了他。

时至今日，不疑都未曾唤我一声“阿父”，未曾与我吃过哪怕一顿团圆饭，所以，虽然那些宴会都很盛大，丝竹管弦，琴歌相和，珍果佳肴，乃至我最为疼爱的小女儿流玉就靠在我怀里，我也常常难以下箸，味同嚼蜡。

……

我失眠了。因为高兴。

上一次这么高兴，还是我与宛娘大婚时。

回首匆匆，恍如一梦啊！

我真的高兴，因为三日前，我收到线报说子晟即将回京的消息，这小子终于想通了要回来，不在边关待了。

吾甚是欣慰啊。他早就该这么做了，而我其实早就想把位子传给他，奈何他一直没表态，我总不好追着问：为父欲将爵位传于你，你意下如何？

如果子晟说，“我不要”，或者说“城阳候身体康泰，你那位子还是留给小公子吧”，我岂不是很尴尬？

唉，他何尝懂我一片苦心，我也不需他懂。毕竟这一切误会的根源，都来自于我，那么，请务必终结于我吧！

子晟不仅是我唯一的儿子，还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叫我如何放心他天天不管不顾地去战场厮杀，我多想叫他安定下来，是了，有一个知心的新妇伴他，有一份归家的牵挂，他便会惜命了。

可是，我的话，他如何会听？

眼下好在他回来了，一切都好说。

子晟的婚事需要提上日程了，但凡他中意的，我一定为他寻来。天家贵女圣上也允准，更何况寻常的女娘呢，可有谁家的女娘不慕强、不慕这般玉树的儿郎么？

“开城门！！！”一个青年飒爽、声震屋瓦的守城士兵喊道。

我坐在路边一辆青轿中，掀起一方轿帘，目光跟随着身披金甲的子晟。五年不见，他长高了也瘦了，英气的面容未减，但确实瘦得厉害，都脱相了。

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厮叹道：“侯爷，大公子的眼睛真好看，深情又深邃！”

我敲了一下小厮的头：“用得着你说昂？！我儿肯定好看啊，哪哪都好看……”

剩半句没说的，可惜瘦得颧骨和眼眶都如此清晰可见啊！

“你，现在快去府中库房，找出上回那位西域高僧赠我的‘还魂草’，仔细装好了给大郎送过去！哎，你这脑子知道子晟的宅邸在哪吧？”

“小的知道，但是，万一大公子不……”

“我不想听到否定的任何可能！送不出去它我还送不出去你吗，那你就不要回来了。”城阳候放下布幔，也闭上眼睛。

“小的，定会将药草亲自交给大公子。”

“陇西大捷，恭祝凌将军班师回朝！本来陛下是要亲自来接将军的，只是昨日狩猎回来陛下偶感风寒，连早朝都推迟了，所以特命老奴前来接将军，将军不会介意吧？”天子身边近臣曹常侍深深一揖，眉目欢喜道。

“子晟岂敢？见到曹常侍，已知荣宠非常，那就辛苦曹常侍走一趟了。不过子晟还有公案在身，处理好自当回去向陛下请罪，常侍请回吧！”

“……”曹常侍还想说些什么。

“吁”凌不疑策马扬鞭，只留下黄沙尘烟。

夹道欢迎的老百姓们，也都纷纷四散，各回各家去了。

“咳咳”曹常侍收回兰花指，沙子都进眼睛了。

一边往回走，一边自顾嘟囔，到底是什么要紧事，比面见圣上还重要。专为凌将军设的接风宴，御厨们寅时鸡都还没叫就起来准备食材，这是主角都没兴趣来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