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难控

沈清秋覆在肩膀上的手掌运出灵力，暂时止住了血，但仍旧体力不支得无法起身，胸口暗暗地闷疼，不停喘着粗气。

柳清歌手忙脚乱地收起乘鸾，刚准备走近沈清秋把他扶起来，就被洛冰河挡住去路。

洛冰河双手张开，背对着沈清秋，眼神里充满了决绝，硬是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落下来。

“柳师叔，这衣服是百战峰的师兄所丢弃的，我看着浪费，所以捡来改了一些地方当做常服，这上面的血渍自然也是我的。还请你不要冤枉了师尊，若你还要伤害师尊就请先杀了我！”他对上柳清歌惊异的眼神，毫不退却，此时倒是有些年少傲气显现出来。

闻言，柳清歌果然往地上的衣服撇了一眼，顿时血色褪下整张脸来，竟然真的是与自己峰上的弟子服饰有些不同，这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却仍然不肯退一步，他是谁，百战峰主柳清歌，怎么会轻易低头，即使是自己错了也要骄傲到底。

“光听你一面之词就想推脱责任，想的美，等我回去召集峰上弟子清点人数之后若是少了人，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柳清歌还是有些心虚，召出乘鸾就往半空中飞去，他其实是要去千草峰叫木清芳，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洛冰河看着柳清歌飞远后才松了口气，立刻转身扶着还半跪在地上的沈清秋。

沈清秋额头上已被冷汗浸湿了，浑身不住地颤动，忽的听得哐啷一声，修雅摔倒在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下去，生生撞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却没有喊一声疼。可沈九是很怕疼的，他只是不愿意，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清静峰峰主沈清秋是个怕疼的孬种。

洛冰河关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冲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泪珠跌在沈清秋染血的青衣上，一发不可收拾。

“师尊，我带你回竹舍，师尊你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洛冰河用一只胳膊垫着沈清秋的后脑勺，一手撑着他的肩膀后，慢慢将其从地上半推半扶着坐起，小小的身体那样孱弱，几乎是使出了所有力气，小脸红白交错，又慌又累。

沈清秋浓密的黑睫上已然是起了点点晶莹的细密湿润，倒不是伤痛逼出来的，只是被刚刚为他挺身而出的少年猛的钝伤了心里最深的疤痕，像是有一只无情的恶手毫不留情地捅开结痂已久的伤口。

小小的白衣少年叫他别怕，安抚着他，说他有办法，他带他回竹舍。

沈清秋还是不明白，自己对于洛冰河来说本是万恶之源，是痛苦之始。刚刚那样千钧一发的情况他还帮衬着自己，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自己面前，非但未落井下石，甚至以命相护，此等贤良纯净的圣子，上一世却被自己折磨进尘埃里，作了最卑微的蝼蚁。

沈清秋被往事压得喘不过气，心头实打实的痛。

“洛冰河，你是我收过最傻的徒弟。但是，为师谢谢你。”沈清秋松了劲，全身都软了下来，靠在洛冰河不大的怀里，昏了过去，嘴角还有未消失的幅度，看起来倒是安稳。

洛冰河又被触碰到了什么，感觉又暖又疼，只想痛哭一场，好委屈，好害怕，又好无助，好像快要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一般，拼了命想留住却只能放开。

“师尊！师尊！师尊说得是，弟子就是最傻的，师尊不要睡，快睁开眼睛啊！都是弟子的错......”不知怎的，哭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好不悲切。

洛冰河见沈清秋已经陷入昏迷，就连忙擦干涕泪，刚想有下一步动作又被来势汹汹的柳清歌吓得魂飞魄散。他赶忙抽出枕在沈清秋后脑的手臂，把他躺放在地上，连带拔出他别在发冠上的玉簪当做唯一的武器，对着柳清歌，哀怒交叠，眸中盛满了寒意。

“滚开，我是来救他的！”柳清歌随手一推将洛冰河重重推到在地，径直走向沈清秋，俯下身很轻松地就把他捞起横抱在怀里。

沈清秋的发冠在半空中滑落，青丝全然倾泻，发间散发出的缕缕竹叶清香袭入柳清歌的鼻腔，他就这样搂着沈清秋，浑身传来苏苏麻麻的电流感，意外的是他没想到沈清秋竟然这样轻，自己的一双臂弯圈住了他大半的腰身和周胸，脸上火辣辣的。

洛冰河好不容易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了不远处正急匆匆赶来的木清芳和岳清源，一颗悬着的心才敢放下。

“先去竹舍！”

柳清歌像离了弦的箭一般直奔竹舍，一进门就把沈清秋放在床上，刚好木清芳和岳清源后脚跟了进来。

木清芳抢先坐上床沿，托起沈清秋的手开始诊脉。

岳清源盯着床上单薄的沈清秋心都被拧紧了 ，很不是滋味，衣袖里的手被握成了拳头，指节骨都在发响。

在自己的门派中竟然让最重要的人伤成了这样，他早已怒不可遏，愤愤暗怪自己没用，随即把目光停留在了柳清歌身上。

柳清歌自然是察觉到了灼灼的目光，木讷地扭过头面向岳清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躲躲闪闪的，不敢去看岳清源的眼睛。

岳清源一向是个脾气好的，如今这副模样，柳清歌知道这是碰到了他的底线，索性深呼吸一下，开口认错。

“师兄，今日是我冲动了，我不该动手的，只是我没想到会刺中他，但事已至此，清歌认罚。”

岳清源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今日柳清歌路过穹顶峰，他本想去清静峰给沈清秋送稳神助灵的丹药，但想到柳清歌与沈清秋之间的矛盾频多，就想借这个机会让柳清歌送去，说不定可以缓和两人之间长久以来的对立关系，不曾想，是自己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说来自己才是这件事的诱发者，怪不得旁人。

“师弟，若不是我让你来清静峰也不会如此，都是我的错，我会向小.....咳咳....清秋说明此事的，你不必忧心，但你还是过于冲动，作为一峰之主，怎可如此莽撞，若是遇上敌手，以师弟的心性怕是容易遭人利用啊，抛开这一点不说，两个峰主竟然在门派內私自打架斗殴，若被弟子瞧了去该如何看你们两个了？还望师弟好自为之。”岳清源虽然并未为难柳清歌，但终究还是点破了他的短处，可屋子里只有三人，倒也无所谓。

“是，师兄，清歌明白了。日后师弟定会修身养性的。”岳清源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柳清歌再不低头那可就是不识大体。

此时木清芳已起身，往沈清秋嘴里喂了颗药丸，沈清秋的脸色立马红润了些，但伤口附近被血浸染的半边衣衫依旧是夺目的猩红，让人看了难以平息。

“沈师兄此次被柳师兄的乘鸾所伤，这外伤还好说，只是众所周知，乘鸾剑气颇为霸道，沈师兄灵脉被剑气震伤，坏了根本，往后要想继续提升修为怕是难事。”木清芳严肃地扫视过柳清歌，又看着岳清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即使是作为医者也束手无策。

柳清歌听完木清芳的话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他这辈子不怕天不怕地，叫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成，就怕欠人人情。他又知道沈清秋这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修为，等他醒了知道这件事那还不得找自己拼命。

“木师弟可还有别的法子？”柳清歌不依不饶，生怕没有补救的办法。

“师兄有所不知，灵脉本与经脉是为一体，在洗髓后方可运转灵力，灵脉若是损坏，只能靠静修假以时日方能养回，但各人体质有所不同，其效果也必然不同，所以师弟也不敢轻易下定论。”木清芳一脸惆怅，有些惋惜地看着昏迷的沈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