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潜移

“是，弟子多谢师尊。”

洛冰河半信半疑地起身朝着内间走去，果然有一沓整整齐齐的白衣堆叠在竹板上，伸手将它展开套在身上，竟然刚好是自己的尺寸，平常洛冰河穿的衣服都不合身，若不是大些，就是小些，且这套白衣面料丝柔，是上好的棉绸缝制的，穿在身上既贴身又舒服。

没一会儿沈清秋就听见从内间窸窸窣窣传来的摸索声，可是过了许久都不见里面的人出来，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忍者头痛朝里屋走去。

只见洛冰河每一层衣服都穿得歪七扭八的，中衣和里衣的系绳绑得错了位置，外衣胡乱披在身上，只有裤子是换好了的。

洛冰河见到沈清秋站到自己面前，心想肯定是自己动作太慢惹得沈清秋等得不耐烦了，待会儿说不定又是一脚踹在自己身上，就连忙跪下认错。

“师尊，都是弟子愚笨，耗费了许多时间都没穿好衣服，让师尊久等了，弟子该罚。”

沈清秋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却是失笑了，漏出丝缕清风般的笑声来，虽然很快就消失得不着边际，但还是被洛冰河捕捉到了。

洛冰河颤颤巍巍地抬头望了一眼沈清秋对上那双笑意还未退去的眸子，迅速低下头去，耳根倒是红了，不知自己在他面前太过难堪而羞愤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心口的东西乱撞得厉害。

“不怪你，这套衣服是为师从前还在清静峰作学艺弟子时所穿的，衣服的款式和系法与现在的弟子服有所不同，你先起来，为师教你。”沈清秋见他害怕得紧，就虚扶着他的手腕示意他从地上起来。

洛冰河眼眶里忽的被那只如玉修长的纤纤细手填满，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一番，脸上有些发热。

刚刚起身，沈清秋就弯下腰，那只手又同着另一只温润似水的玉指开始解开自己身上原本系错的衣带。在解开最里层里衣的衣带时，温凉的手指悄悄划过敏感的皮肉，洛冰河全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身形稍微有点抖动，胸前起伏不定，轻轻喘着。

沈清秋此时头昏脑胀的也懒得去琢磨他的反应，只当是他怕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很快就完成了，看着这套白衣合身地罩在洛冰河身上，不免有些诧异。

沈清秋初到清静峰的时候身体较同门弟子都要瘦弱不少，所以衣服的尺寸也改小了些，如今洛冰河也是身形体弱，看来也该对他的生活方面下点功夫了，可现在他实在没有闲心去管这些，只想马上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他刚刚直起身子就感到眼前隐隐发黑，一个不留神就往后方退了两步，一手撑着门板，一手抚额，蹙起双眉。他一向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展现出自己弱势的模样，若是被人抓住软肋，就会有弱点。

洛冰河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尊卑，伸手就要去扶他，由于身高不够，只能双手圈住沈清秋的腰帮他稳住身形。

“师尊！你怎么了！”洛冰河慌里慌张地，着急地关心着踉跄的人儿。

两人相对无言静静立了一小会，沈清秋的眼前渐渐也清明了起来，才感受到腰上的小手紧紧圈着自己。

他双手往后抚去，轻轻掰开腰上的一双细小的臂膀，推放了下去，一种异样的心绪油然而生。

“我从前如此待你，你却反过来要帮我，该说你傻呢还是以德报怨呢？”沈清秋也不知怎的，这句话几乎是随心而出。

洛冰河往后退了几步，向沈清秋躬下腰双手行礼，小身板弱不禁风但偏偏看起来一丝不苟，坦然得很。

“师尊，弟子的娘亲生前就常常与弟子说，做人要常怀感恩之心，所谓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师尊在弟子最落魄时将弟子带上清静峰，给了弟子一个家，不用四处飘零，还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弟子已然知足，至于师尊行事定然有弟子不懂的道理，弟子一切都听师尊安排。”洛冰河说得句句铿锵，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现在换成沈清秋愣住了，“家”？那阴冷潮湿的柴房被他称为家，一日三个剩下的冷馒头被他称为三餐，两套补丁重叠的常服是他所谓的穿暖，而以往的刁难和折磨是他所理解的不懂的道理。

此番心性，为何上辈子的沈九未尝发觉，自己只沉浸在没日没夜的仇恨中，怨念覆过了理智，嫉妒蒙蔽了双眼。

沈清秋叹了口气，一手搭上拘谨的少年薄弱的肩膀，像是妥协。

“很不错，可惜，你遇上我，为师啊，好累，先回去了。”沈清秋疲惫地转过身，朝着主室的门外走去。

洛冰河被沈清秋的话戳中了心底的某处，竟有些泛酸，心头也沉甸甸的。但还是跟在了沈清秋身后。

沈清秋刚推开门，就被投来凛冽的眼光叫人敌意顿生。

只见柳清歌此时已站在对面的砾石院内，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的不屑，看到沈清秋出来更是横眉怒目地没一顿好气。

沈清秋暗叫心累，他只是想回竹舍睡个觉怎么却要被百般阻挠，只好无奈地慢慢朝柳清歌走去，话说，这是沈清秋重生后第一次见到柳清歌，上辈子他被自己失手害死，终究还是有些愧疚。

“师弟，此番来师兄这里，可是有何要是？”沈清秋率先开口，他知道以柳清歌的脾气秉性是断然不会先卸下面子的。

“呵？师弟？我柳清歌怎担得起你沈清秋的一句师弟，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柳清歌一脸嫌恶，他还从没听过沈清秋正二八经地叫过自己师弟，听起来简直太恶心了。

“也罢，你此番前来所谓何事？”沈清秋也不恼，既然自己都已了清楚对面的人的性子也就不作无谓的争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清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个时候沈清秋不是应该与自己大动干戈地吵上一架才肯罢休吗，怎么这样平静，诡异得让人怀疑他又在耍什么阴谋。

“掌门师兄让我过来给你送.......你这个畜牲！那是什么！”柳清歌前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刚从门口迈出来的洛冰河，手里抱着刚刚换下来的衣物，血迹斑斑的，难以叫人不发现。

洛冰河被柳清歌的叫喊惊了神，定在原地不敢动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清秋也回过头去，看着洛冰河手上的衣物，也不想解释，只觉眩晕感又袭上脑袋。

“只是脏衣服而已，弟子之间比试受了点伤，我叫他拿去洗。你若是无事便回去吧，我先走了。”沈清秋懒得和他周旋，被莫名其妙骂了一句畜牲心中已然烦躁，再没精力和他耗下去，。

说完沈清秋就要往竹舍走去，此时柳清歌已捏起剑诀，乘鸾闪现在空中，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畜牲，那衣物分明就是我百战峰弟子的，你定是抓了我门下弟子泄气，我与你之间的事为何要牵连弟子，你快把他交出来，要不然我今日就杀了你个卑鄙小人！”柳清歌似乎忍耐到了极点，眼睛瞪得通红，睚眦欲裂。

沈清秋实在是太疑惑了，又回头看了一眼洛冰河手里的衣物，虽然是被血迹遮挡了大半，但不难看出是百战峰的弟子衣着，但又有些不同，晃眼看去还真是让人难以分辨。

“你发什么疯？我好端端抓你弟子做什么，那衣服不过是有几分相像，你堂堂百战峰主这个都看不出来。”沈清秋带了几分讽刺，还是徐徐走过柳清歌，不打算停住脚步。

然而此时的柳清歌什么也听不进去，对于沈清秋这个人，他就从来没有见他做过一件好事，要他相信他，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柳清歌怒意大发，驱动乘鸾直接朝沈清秋刺去，不由分说。

洛冰河惊呼，刚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

沈清秋察觉剑气逼近也瞬间召出修雅剑迎了上去。

“疯子，你要我说几遍，我没抓你门下弟子，你怎么这样不可理喻。”沈清秋也被逼得有些怒了，冲着柳清歌大吼。

“畜牲！你以为我会信你？”柳清歌完全是开启战斗模式，剑式大起大放，招招不留情面，仿佛真要至沈清秋于死地。

但这苍穹派上又有谁能敌得过百战峰主，没打斗一会儿，沈清秋就落了下风，加上昏涨感侵袭着脑神经，手上的修雅剑越发力不从心，此时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节节败退。

“呵！畜牲，你修为怎么越发不如从前，现在竟然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撑不住了吗？废物就是废物，赶快把我弟子交出来，我饶你不死！”柳清歌看着被自己打得遍体鳞伤的沈清秋心里得意极了，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般舒爽。

洛冰河慌了脚，朝着正在交锋的两人大喊“柳师叔！这衣服是我的，你们快停下，师尊真的没有抓百战峰的师兄！”

可此时刀剑相撞的凌厉声充斥着两人耳膜，任洛冰河如何呼喊都是听不见的。

大概半柱香过后，沈清秋口腔内是浓浓的血腥味，胸口一阵闷痛，眼前的物象忽明忽暗，无力感蔓延全身，他坚持不住了，手中的修雅欲握不稳，摇摇晃晃得看不清柳清歌的进攻。

电关火石之间，在三人的极度震惊注视之下，乘鸾一剑刺穿了沈清秋的右肩，顿时血流如注，浸湿了他半面衣衫。

“呃......柳清歌，你.....真是....就这么想杀了我吗。”沈清秋霎时跪坐在砾石滩上，乘鸾已被拔出，他一手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一手撑地，嘴角也有缕缕殷血溢出。

要知道，乘鸾剑气霸道，这样被刺一下，灵脉都会被剑气震伤受损。

柳清歌凌乱了，他以为他会躲开的，没想到会真的刺进去，他连连后退，自己也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失神。

洛冰河见状，撒腿就跑到沈清秋面前，小心翼翼地扶着痛苦憋声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