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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出使

唯一的倔强

已是金秋九月了,可是安庆还是散发着点点燥意,夏的尾声还未消散。只有稍许边陲之地可稍见冷风。

这样的天气最是烦人,时冷时热的。

徐宴跟在一番子身后。

那番子不时地回头看他,眸子偶一撞上他又慌里慌张地挪开。

他权当做没看见。

顺着平直的宫道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拐过了几个折弯,与一堵堵朱红的宫墙缓缓擦肩而过。

穿过了暗灰的拱门,周围的建筑楼宇褪去了雍容奢靡的物什装饰倒更显肃穆。

对着拱门有直落落的回廊,那廊尽头是一整片的宫群。

番子到这就停了。

徐宴顺着廊道往御书房走去。

四周无人,空空的,满是鞋跟踏在地面上的回音。

偶有风吹过,吹开密匝匝的树叶漏下斑驳的碎光。

徐宴拾级而上,轻敲了两下门就抬步往里走。

上首的人瞧见了也不恼,反而眉目间都是笑意。

“徐卿来得正是时候!给朕出出主意。”皇帝朝他晃了晃手中的信。

徐宴长指勾过信,展开纸面,垂着眼看信。

信纸被压折的厉害,纸面上留着规整的折痕。

皇帝从案前绕出来,在他身边踱来踱去,“这事到底该让谁办?”

“陛下要是还没打定主意。”徐宴顿了顿,看着略显老态的皇帝,敛去眸中神色,“不如就交给臣来办。”

无人应答,但徐宴这也不是问话。

场面静了会儿,皇帝复又满面堆笑了起来,“那就有劳徐卿了。”

心头的石子落定,皇帝开始气定神闲地喝茶。倒是把徐宴给忘得一干二净。

徐宴也没打算久留。

“臣告退。”

“去吧,去吧。”皇帝嘬着茶,头也没抬。

出去的时候,那番子还在。

徐宴懒散抬眸,“有事?”

番子垂着头,答地简短:“皇后娘娘请世子爷过去一趟。”

——

傍水的亭子四周遮了轻幔,风一吹就卷卷晃晃的,将亭子与外围隔着。

朝星瞧着了徐宴,给他服了一礼,“大人进去吧。”

“有劳。”

徐宴挑了帘子进去。

徐清正在喝茶。

浅浅地呷了一口茶。徐清淡着声道:“来了,陛下找你干什么?”

徐宴撩开衣衫下摆,坐下。“三日后,臣弟出使西梁。”他回得答非所问。

徐清手下的动作不由加重,杯碟发出锒铛碰撞声。面上不动,抬眸望着他,“陛下的意思?”

徐宴没答,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瓷杯。

瓷制的手感微凉,壁薄如蛋壳,上面布着驳杂的纹路。是上好的釉白瓷。

怒火逐渐堆积。

徐清温雅的仪态破裂。她的眉皱着,手上的茶具重重地搁在石桌上。

茶水有稍许外贱,随之而来的是她脱口而出的诘问。

“你是想置徐家于死地不成?”

徐家是世家,世代忠良。出过权臣,也出过名将。而今封为成平侯更是高人一等。

若徐家咬得太紧,是会让人生疑的。

功高但不能盖主。

毕竟,徐家家大业大,是经不起这样的变故的。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徐宴落括不羁地接话。

接完话茬,徐宴起身告辞。

完事了就走。

弄的像是谁逼着他来似的。

朝星进来收拾东西。

她小心翼翼的净着桌上的器物,小声道:“娘娘是否太过了?”

徐清揉了揉眉心,“他心里有数。”

他心里有数。

这种事他自己权衡得来。

她信得过他。

——

“皇兄,你在写什么啊?”脆生生的声音突得响起。

颜绪手一抖,端庄的字迹中插入一笔歪曲。

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小姑娘微微俯着身子,侧头瞧着自家皇兄。

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的,乖巧的紧。

颜绪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颜画鼻头微皱,发出一声软软的鼻音。

“到底是什么呀?”

她真的很想知道。

“皇兄每次一有什么事都瞒着我!”

颜绪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颜画被着话堵得,不满地鼓着腮帮子。

模样瞧着可爱。满是撒娇的意味。

瞧她这幅生闷气的模样,颜绪又添了句话:“这些事,是软软不需要知道的。”末了,又隐隐笑了一下, 将话说完,“软软是要宠着的。”

是需要他去守护,去疼爱的妹妹。

“哦。”颜画捏了捏小指,温吞道。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像泼墨似的,一层层淌下来。

冷风肆无忌惮地游走。空气中渗透着干燥的冷意。

见天色渐晚,颜绪就着人把颜画送回去了。

——

出发的那天是一个朗日晴空的日子。

徐宴始终记得那日的一切。

那日的天幕是极高的,以一圈之处为中心,四角拉伸着弧出去。

仰头望上去是渺远的天。

层次错综的蓝,疏浅不一。穿插着飘乎乎的云丝。

像……

拉扯出来的,柔柔软软的糖丝儿。只是缺了色儿。

难得,徐宴觉得出使也挺好的。

——

春慧居有面向主街的厢房。一整条的南府主街都能瞧见。

而出城必定要经过南府主街。

叶斐然双手撑在窗棂上,探着脑袋看下面的徐宴。

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男人身上。从上往下看,他周身笼着一层金茫茫的微光。

叶斐然看得出神,不自觉地嘀咕出声:“他可真好看!”

“姑娘在看什么呢?”素柔缓缓沏着茶。

室内氤氲着醇厚的茶香,茶香又融在甜丝丝的熏香之中。

燃炉之顶,雾若带然。

隔着隐山藏水的雾气,叶贞吹着碗中的茶沫,淡笑了声,“她啊,是在看徐家的那位!”

叶斐然最受不了他的调侃,端着茶故作镇定地吃着。

忽地,叶贞没头没尾地来了句“然然喜欢他吗?”

叶斐然抿着唇想了会儿,“我向来喜欢他!”

——

从金秋九月到开春三月。

跨越了八月的长度。

从安庆到西梁,一路风雨无阻地驰行,也是要行八月那么久的。

可回的时候,却是只消小半年的时间。

——

有安庆使节要来西梁这事 吧,是颜隔告诉颜画。

他想为颜画寻点乐子。让她听着图个趣味。

颜画却起了性子。

胡搅蛮缠地闹了一阵子,颜隔才勉强答应带她一同去了。

颜画不知,只这么一番性起却硬生生让她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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