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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黄鹄歌(上)

如懿传之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如懿再度遇喜后,弘历简直把她当成了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又怕化了,合宫嫔妃更是见他一面也难。

弘历自是知道如懿这一胎是璟兕,如此,便比她怀永璂时更加小心,每每都带着些补品送过来,生怕亏了母女俩,再走了前世的老路,如此一来,扰得如懿最后看见了他眼睛里都冒绿光。

 

紫禁城中已然是深冬时节,抬眼望去哪都是一片萧索之意,所以合宫众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唯有那魏嬿婉不同,趁着这天寒时节,又常跑去景仁宫与鄂贵人闲话。

彼时,嬿婉刚进了景仁宫的偏殿,见鄂贵人正捧着一卷书读着,便笑道,“妹妹这日子倒过得越来越舒心了。”

芷轩一愣,这才放下书,笑着道,“令嫔姐姐怎么来了,给您请安了。”

嬿婉连忙上前虚扶了她一把,“妹妹快请起,我呀新得了些江南上贡的暖缎,这冬日里穿着最暖和了,便想着给妹妹带几匹过来。”

芷轩有些讶异,似是不知她为何对自己如此热络,但也笑着道了谢,又让莹心好好收到库房里。

 

嬿婉面上显得十分担忧,余光却又瞧着芷轩的神色,“这皇后娘娘一遇喜啊,咱们就再难见到皇上了,本宫都一个月不曾侍寝了。”

芷轩不忿,不过是个家世没落的皇后而已,想她阿玛是浙江巡抚,又乃鄂尔泰的从子,皇后的弟弟也只不过在她阿玛手下办事,她轻哼一声,酸溜溜道,“皇上哪里能看得到我们?嫔妾进宫都一年多了,见着皇上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真不知道皇后使了什么妖媚法子,竟勾得皇上直往翊坤宫去。”

芷轩一壁说着,只想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可却忘了这旁边还有个魏嬿婉,她尴尬地用绢子掩掩嘴,随后才扯出一个笑道,“我随口胡诌的,姐姐别当真啊。”

嬿婉心下明朗,“怎么会呢,只是妹妹这话呀,千万别当着旁人的面说,在本宫跟前儿说说就得了,皇上现在正宠着皇后娘娘呢。”

芷轩面上似有感激之色,“谢谢姐姐了,”她一顿,“我就看着,她能得宠多久!”

 

嬿婉出景仁宫时笑得轻快,澜翠在一旁撑着伞,不解道,“主儿,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您巴巴儿地跑来景仁宫干什么啊?”

嬿婉妩媚一笑,“如今这宫里,也就鄂贵人有家世,我多与她来往些,将来啊也能有个照应。”

春婵疑惑,“可这鄂贵人现下也不得宠啊。”

嬿婉心里早已有了主意,“这今日不得宠,未必明日还不得宠,皇上总要顾及着前朝重臣的面子的。”

春婵恭顺道,“主儿聪慧。”

嬿婉转头问澜翠,“今日是不是到了该喝坐胎药的时候了?”

澜翠掰着指头细算了算日子,才笑道,“是呢,今日是初一,齐太医嘱咐您坐胎药每月喝三次,正是今日呢。”

嬿婉得意地笑着,“那咱们快些回宫吧。”

 

 

到了十二月里,天气愈加寒冷,饶是弘历天天盯着如懿用着好些补品,可她这脆弱的身子骨还是抵挡不住凛冽的寒风,便有些着了风寒,加之有孕以来有些害喜,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如此一来,弘历急得跟什么似的,日日都守在翊坤宫里,又让齐汝和江与彬连番地往翊坤宫来。可如懿有着身孕,齐汝和江与彬也不敢乱用药,只能好好养着。

彼时如懿正恹恹地窝在被子里,由着弘历给她喂着燕窝粥,刚吃了小半碗,如懿蹙着眉,瓮声瓮气道,“吃不下了。”

弘历也不欲逼她,便沉声唤来了容珮。

容珮进来时还有些紧张,实在是近些日子来,皇上除了对着娘娘有些好脸色,一看到他们这些奴才便满身火气,都能掀了翊坤宫的屋顶。当日若不是如懿拦着,他们必定跑不了一顿板子。

容珮福了一福,“皇上有何吩咐?”

弘历沉声道,“把这粥端下去吧,你再吩咐小厨房熬些人参鸡汤来。”

容珮端过盘子,“奴婢明白。”

她还未走出门,便又听着弘历满含怒气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再端几个碳盆来,就这些像什么样子!”

容珮吓得手一抖,紧赶慢赶着去了。

 

如懿见他满面焦心,眼下也有些发青,便拉着他的袖子晃着,“你别忧心了,没什么大事的。”

因着在病中,她也顾不得那些称呼,好似又是弘历对她成日里的潜移默化,两人相对时,也只如寻常夫妻一般。

弘历看着容珮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若不是顾着你的身孕,我定要重重罚他们!”

如懿宽慰他,“好了,你也上来眠一眠吧,你这些日子也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两人歇了午觉,弘历看着她精神还好,便又赶着去养心殿处理政务,如懿正卧在床上闲闲地翻着一卷书,太后便领着福珈走了进来,如懿见了正欲下床行礼,太后蹙眉摆了摆手,“免了免了,你好好歇着。”

如懿含笑道,“这外头天寒地冻的,皇额娘怎么还过来了,儿臣怕给您过了病气。”

太后面上有些担忧,“哀家听说你有着身孕又着了风寒,担忧不已,便带了些人参和血燕来,好给你补补身子。”

说着,便让容珮接过福珈手里的东西,如懿微微低首,“儿臣多谢皇额娘。”

太后叮嘱她多多静养,又去偏殿瞧了瞧永璂,这才放心离去。

 

腊月二十三,小年当天,如懿卧床静养了大半个月,终是痊愈了,弘历瞧着她面色红润,又好似圆润了不少,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除夕夜,皇帝照旧在乾清宫摆家宴,一轮一轮歌舞看下来,众人便都觉着有些疲惫,弘历见状便散了宴席,拉着如懿的手回了养心殿。

 

刚进了东暖阁,便见乳母已经抱着永璂候着,如懿微微诧异,“皇上怎么把永璂也带来了?”

弘历笑着道,“这样的好日子,咱们一家四口自然是要在一块了,来,朕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说着,他抱过永璂,拉着她的手便向外走。

刚在廊下站定,李玉抚掌三下,便听着烟花声响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永璂虽被吓了一跳,但到底是男孩子,胆子也大,便伸着手想要去够那五彩斑斓的烟花,弘历瞧他这可爱的样子,缓缓笑出了声,又转头去瞧满脸笑意的如懿,烟花就这样映在她墨黑色的瞳仁里,一如当年初见她一般。

如懿自是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瞧他,二人相视一笑,虽无言,但彼此都握紧了手,一同感受着彼此的情意。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终是又过上了他念了三十多年的日子。

 

 

正月十六,刚恢复早朝的第一天,弘历正批着折子,便见刘统勋急匆匆地进来,叩首行礼道,“皇上,准葛尔内乱了!”

弘历一惊,这达瓦齐原本应是在夏日里才杀了额驸多尔扎自立,可现如今倒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弘历立刻召了兆惠一干人等前来商议,果不其然,那达瓦齐依旧恬不知耻的要求娶端淑长公主为妻。弘历自是烦闷不已,上一世要恒娖再嫁已是为难了她,可今生他为一国之君的顾虑依旧在,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又何尝不是父母的爱子,何尝不是用自己的性命守护着大好河山。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再次陷入两难之地,他还是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

 

太后得知后亦是焦心,急得连饭都吃不下去,她着福珈去请皇帝,可得来的却只有稍安勿躁这四个字,太后焦心不已,只每日跪在佛堂前,祈求恒娖平安。

 

弘历坐在龙椅之上,听着底下的一干人等七嘴八舌地说着,心中更是烦闷,他起了怒气,沉声道,“达瓦齐如此恬不知耻,朕若是想出兵攻打准葛尔又如何?!”

兆惠面有难色,“皇上,您鄙夷达瓦齐乃人之常情,可眼下咱们打不起啊。”

刘统勋亦道,“是啊,皇上,近些年来,国库的银子都流进了河道,等到开春了之后又要督造堤坝,又是一笔花销。准葛尔乃苦寒之地,若真要打,臣担心战线过长,到时若是后备军需出了问题,那就麻烦了。”

 

弘历听着和前世一样的车轱辘话,不耐地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

 

如懿在殿外,瞧着众臣都走光了,这才提着食盒轻手轻脚的走进殿里。

弘历见她来,忙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你有着身孕,外头路滑,怎么还来了。”

如懿从食盒中取出一碗甜汤,“臣妾知道皇上近日寝食难安,便带了些吃食来,给皇上垫垫,免得累坏了身子。”

弘历端着碗喝了一口,“这恒娖是我的妹妹,幼时相伴,兄妹情深,我也很想把她平平安安地接回来,可眼下国库空虚,若真要打这一仗,怕是也有些难。”

如懿心下亦是不忍,这若要真的嫁给自己的杀夫仇人,长公主含怨不说,太后与皇帝这本就薄弱的母子情意更是难保,她劝慰道,“臣妾知道皇上烦忧,可眼下太后亦是焦心不已,皇上不如先去见见太后,再做打算。”

弘历拿着汤匙的手一顿,长叹一声,“我知道了。”

 

如懿走后,弘历坐在榻上沉思良久,他到底是不敢去面对太后,他怕自己再说出些难听的话,又怕自己再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所以仿佛不去,就不会落得这惨淡的下场。

 

两日后,皇帝下诏,达瓦齐可娶恒娖长公主为妻,但需得先行进京,见过皇帝,皇后与太后之后,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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