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从木兰回宫的第二天,海兰,绿筠几个便相携去了翊坤宫探望如懿。
彼时如懿正坐在榻上喝着药,众人急急进来,行了礼又仔细瞧着如懿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如懿被瞧的有些不耐烦,颇为无奈地笑着,“都快坐吧,我没事儿。”
意欢面上尽是担忧之色,“当日皇上和娘娘遇刺的消息传回来时,可吓死我们了,幸好都没什么大事。”
绿筠捂着胸口念了句佛才道,“是啊,当时婉茵吓得都说不出话了,臣妾也是缓了好久。”
如懿安慰着她们几个,“如今皇上和我都没事,你们就别担心了。”
海兰蹙眉道,“可我倒觉着,若说金玉妍为了让四阿哥在皇上跟前得脸,整这么一出倒说得通,可她为何又要冲着姐姐来呢?”
意欢轻哼一声,“当年姐姐还为皇贵妃时,她不就想拉姐姐下来吗?”
绿筠亦是不屑,“这连自己儿子都下得去手的人,自然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海兰颔首,“倒也是。”
如懿笑着道,“事儿已经过去了,不说这个了,几个孩子都好吗?”
绿筠和意欢笑着应了好,又提起了这养儿之事,众人闲话片刻才起身离去。
虽说已经九月,可这秋老虎来势汹汹,养心殿里自是供着一缸冰雕,以宽慰自木兰围场回来后就一直阴沉沉的皇帝。
是了,弘历自木兰回宫后,除了如懿,见谁都是一副阴森森的面孔,他自有和海兰一样的思虑,金玉妍若说为了永珹倒还说得通,可这一世,为何又突然扯上了如懿?
弘历揉着鼻梁的手一顿,恍然想起了木兰秋狝时还留在宫里的魏嬿婉。倒是把她忘了,虽说这两人先前早已水火不容,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势,魏氏倒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前世她不就舍弃了自己的额娘替自己顶罪吗。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魏嬿婉向来拿捏得当。
弘历思量片刻,计上心头,他朗声道,“李玉,去传齐汝来。”
不过片刻,齐汝便进了养心殿,他进了殿中恭敬行礼,“微臣恭请皇上圣安。”
弘历翻着书看着,淡淡道,“这令嫔自从生了十一阿哥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有太医去看过说她近两年内怕是再难遇喜。虽说她出身不高,可这宫里,子嗣要广,皇室才能兴旺。”
齐汝躬身道,“微臣明白,微臣马上安排一味坐胎药,以便令嫔娘娘能再遇喜。”
弘历抬头瞟了他一眼,才缓缓道,“你明日再去替令嫔诊脉,看看她体质如何,适用哪些药材,不怕名贵,你只管用就是。”
齐汝会意,“微臣明白,照老规矩办。”
齐汝退下后,弘历颇为满意,便踩着饭点儿去了翊坤宫。
膳桌旁,如懿拖着腮颇为幽怨地盯着那几道没什么颜色的菜,弘历瞧她这个样子偷着笑,半响才清清嗓子道,“你今儿怎么了,怎么不动筷子。”
如懿瘪着嘴瞧他,“皇上就是故意的,这菜都没味道,怎么吃啊。”
弘历替她布着菜,又哄着她,“你这小臂上的伤都结痂了,这太医说了平日用的膳食颜色和味道都不可过重,不然会留疤的,你就先这么将就的吃两天。”
如懿撇他一眼,扭过头也不理他,弘历连忙把人拉过来劝,“你看我这不也陪着你吃吗,过几天就好了。”
如此,如懿到底还是不情愿地吃着,用完膳,弘历见她还是闷闷的便拉着她出去转转。
二人携手慢慢地走在长街上,如懿时不时用手挠挠小臂,弘历瞧见了,便问道,“痒啊?”
如懿还是一肚子怨气,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弘历笑笑,便让容珮上前来扶住了如懿的另一只手。如懿气结,想挣脱出来却被二人抓得紧紧的,“皇上让臣妾吃得不好就算了,还不让臣妾挠,天底下就属你最不讲理。”
弘历啧了一声,“朕哪里不讲理了,你这小臂上若是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如懿小声嘀咕,“平日都穿着衣服,又看不见。”
弘历叹口气,正欲嗔她,便见魏嬿婉满面笑容地过来,“臣妾请皇上安,请皇后娘娘安。”
如懿正想趁着这时候将手抽回来,可不妨他越握越紧,弘历面上不显,淡淡道,“令嫔怎么在此?”
嬿婉笑道,“臣妾刚从安华殿祈福回来,希望再能为皇上诞育皇嗣。”
弘历颔首,正想着走,便见嬿婉小心翼翼道,“皇上,您可否容许臣妾去寿康宫探望十一阿哥?”
弘历不以为意,“不必了,你如今伺候朕辛苦,再去探望十一阿哥免得累坏了,且太妃们都稳重妥当,自是可以好好照顾十一阿哥的。朕也派了齐汝去为你调理身体,你安心就是。”
说罢,他也不管嬿婉还要再说,便拉着如懿的手走了。
嬿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春婵觑着她的脸色,“主儿,咱们回去吧。”
嬿婉泫然欲泣,“皇上真的好狠的心啊,从永瑆出生到现在整整半年了,本宫连瞧他一眼都不行。”
春婵宽慰她,“主儿,您别急,皇上也说了让齐太医来为您调理身子,又独独赏赐给您一味坐胎药,这可是谁都没得的恩宠呢,等您将来再得一位皇子,封了妃位,自然就可以将孩子养在身边了。”
嬿婉叹口气,又使劲抹去了脸上的泪,愤声道,“本宫一定要再得一个皇子!”
弘历与如懿回了翊坤宫中,便直奔偏殿去瞧永璂,小小婴孩刚刚满五个月,永璂又养得白白胖胖的,活像一个肉团子。
见了阿玛和额娘来,永璂便高兴地伸手要抱,弘历心中也是一片柔软,抱着他亲了又亲,如懿微微挑眉,叹口气,“也不知道谁之前还吃永琪的醋。”
弘历将永璂举得高高的,笑着道,“你还说我不讲理,你才是最不讲理的。”
如懿撇撇嘴,“皇上这么偏心,怕是别人会吃心的。”
弘历抱着永璂拉着她的手去了正殿,“那又如何,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就好了。”
如懿瞧着他的背影,心里唯觉舒畅,仿佛是出了冷宫之后,这日子便越过越舒心,有时连她也有些恍惚,好像这样宁静平和的日子从来都不属于这紫禁城中的任何一隅,可每每对上那弘历饱含温情的眼,她便再也顾不得后宫中的尔虞我诈,是非曲直,有他在,总是好的。
待如懿小臂上的痂完全脱落后,弘历又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祛疤药膏,一天一个花样的让李玉送过来,弄得如懿最后见了李玉都怕。
这日,弘历又亲自来了翊坤宫,见如懿正逗弄着永璂,面上也不觉含了笑意。如懿见他来,正欲行礼,弘历连忙摆摆手,“你坐着就行了。”
弘历依着她坐下,又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小圆钵递给她,如懿长呼一口气,“皇上这又是哪里寻来的新玩意儿?”
弘历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我还不是担心你,让我瞧瞧。”
弘历小心翼翼的掀开她的衣服,见小臂上黑黢黢的一道疤,心不免都揪到了一起,他仔细为如懿上了药,又轻轻吹着,半响,他颇为疼惜地瞧着她,“让你受苦了。”
如懿见他这样,心中满是暖涨的温馨,也歇了揶揄他的心思,靠在他的肩上,轻轻道,“臣妾不是没事吗。”
弘历握住她的手,“如懿,我真的后怕,怕你就这样离我而去,怕咱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如懿抚上他的肩,“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弘历点点头,“好,咱们总要在一块儿的。”说着,又拿起当时在杭州买的拨浪鼓逗弄着永璂。
阳光透过窗,就这样洒到一家三口的身上,祥和而悠长。
宫里的日子今日复昨日,直叫人觉着一眼都望不到头。
待紫禁城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落下来时,如懿正坐在榻上替永璂缝着衣服,弘历踏雪而来,如懿见他来,便起身去迎他,又替他抚去了肩上的薄雪。
弘历见永璂不在,便问道,“永璂呢?”
如懿挑眉,拖着长音道,“在偏殿歇午觉呢,皇上就这么惦记着永璂啊。”
弘历笑道,“他是我与你的孩子,我自然惦记着了。”
如懿轻哼一声,“那怕是皇上以后还有的惦记了,江与彬今日来给臣妾诊脉,说臣妾已遇喜两个月了。”
弘历一惊,半响才回过神来,缓缓笑开,“好啊,好啊。”说着,又抚上如懿的肚子,笑得跟花一样儿,“真好。”
如懿瞧他这样,也觉着高兴,“皇上怎么比头次知道臣妾有孕还高兴?”
弘历握上她的手,“你这接连有孕我自然高兴了。”他顿一顿,蹙眉道,“我今日来是有一事跟你说,这李朝王爷今日递了封密折进来,说这金玉妍并非其母所生,不知是哪儿抱来的野种,连是非为李朝人氏都难以分辩,可这李朝向来最重血统,他们是以为我糊涂到会相信么。”
如懿缓缓道,“金玉妍如此犯上作乱,李朝无非也是寻个借口撇清而已,皇上不用在意。”
弘历轻哼一声,“罢了,你如今有着身孕,不说这些事儿了,金玉妍么,就由着她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