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银杏

弘历匆忙赶去时，撷芳殿内已经乱做一团，齐汝正忙着救治永珹，金玉妍挺个孕肚趴在永珹床前哭个不止。

弘历心下烦闷，吩咐贞淑，“把金答应扶起来，这么多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金玉妍推开贞淑要来扶她的手，冲到弘历面前跪下，“皇上，求您为永珹做主啊，一定…..一定是有人要害永珹。”

弘历听她这样说更加不耐烦，冷淡道，“现下太医正在救治，事情也还没有个定论，你怎么就知是有人要害永珹了？”

正说话间，如懿带着惢心和寒冬也匆匆忙忙赶来，正要行礼，却被弘历扶了起来，金玉妍见她来，自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淡淡道，“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弘历见如懿一张小脸被晒得通红，想来是得了消息急急就赶过来，不免心疼，“你这么着急赶来做什么，仔细中了暑气。”

如懿心下担忧，“臣妾听闻永珹出事担忧不已，且臣妾这些日子管理后宫，出了此事也是臣妾的不是。”

弘历温柔道，“不干你的事，或许只是小孩子家贪吃闹了肚子。”

金玉妍见皇上自从进了撷芳殿就未曾关心过自己，哭得更厉害，“皇上，皇上，永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弘历蹙着眉，不觉加重了语气，“好了！你这样子太医还怎么救治永珹，随朕一起去偏殿。”

众人在偏殿略坐片刻，齐汝便急匆匆进来禀告，“皇上，四阿哥已经无恙，看四阿哥的症状是呕吐，腹痛不止，这怕是中毒的迹象，微臣想问四阿哥今日的早膳和午膳都用了些什么？”

一旁站着的乳母立马上前，恭敬道，“启禀皇上，四阿哥今日用的早膳是御膳房送来了，早膳后还用了些皇贵妃娘娘宫里送来的芙蓉花糕，午膳四阿哥只用了几口。”

弘历心下一沉，果然牵扯到如懿了，只是未想到金氏这一世居然拿自个儿子做了筏子，他沉声问道，“那早午膳，还有那芙蓉花糕可还留着？”

乳母回道，“早膳已经倒掉了，午膳和那糕点还在，奴婢这就去拿来。”

不过片刻，乳母便端来了，齐汝用银针试过后，并无变黑的迹象，他不觉犹疑，细细问了问那芙蓉花糕的味道，又去探了探永珹的气息，再进来时面色便不大好看，如懿见他黑着一张脸，心直直地往下坠，焦急问道，“齐太医，到底如何了？”

齐汝跪下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这芙蓉花糕里应是被人下了些银杏芽汁。”

弘历疑惑，“那是什么？”

齐汝回道，“银杏可食，但银杏芽却不可食，所以算起来不是下毒，银针查不出来，然则把银杏芽里，提取汁液，数十斤汁液炼成浓浓少许，轻则可使人呕吐，腹痛，重则可要人性命。亏得四阿哥今日所食不多，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金玉妍听后，双眼通红，颤着手指着如懿，恨恨道，“你好狠毒的心思啊！你竟连我的儿子都不放过。”

如懿连忙跪下，“皇上，臣妾从未做过此事，也不知那芙蓉花糕里什么时候被人下了银杏芽汁。”

弘历伸出手扶她起来，“朕知道，朕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

如懿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瞬时觉得安心不少。

金玉妍已经哭得满脸是泪，抱着弘历的腿，“皇上，皇上，皇贵妃一定没安好心，您可不能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

弘历怒道，“现下还没有个定论，你就一口咬定皇贵妃所为，成何体统！贞淑，把你家主儿扶起来，”他顿了顿，问道，“今日是谁送芙蓉花糕给四阿哥的？”

惢心跪下，正色道，“启禀皇上，糕点是奴婢吩咐含冬去宫里小厨房拿的，奴婢和含冬一起送来的。”

含冬瞥见贞淑朝她使了眼色，颤颤巍巍跪下道，“皇上恕罪！奴婢有罪！”

如懿听她这么说，心中慌乱不已，正要问她，却见弘历握上了她的手，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他转过头，淡淡道，“为何这么说啊？”

那含冬带了哭腔，说道，“是皇贵妃娘娘昨日给了一瓶银杏芽汁，说让奴婢今日悄悄儿地加到那芙蓉花糕里。”

弘历淡漠的语气带了层薄薄的凉意，“既然皇贵妃要做如此隐秘的事，为何不找惢心，偏要找你啊？朕瞧着你面生，是才拨去翊坤宫的吧？”

含冬回道，“是，奴婢是六月中被分到皇贵妃娘娘宫里，现如今，在主儿近身伺候。主儿昨日午后把奴婢留下，以奴婢家人性命要挟，逼迫奴婢，还说惢心姑姑家中无人，不好指使她去做此等事，若奴婢做成了，来日有荣华富贵等着奴婢。主儿还说，当年就是金答应害她进的冷宫，她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才要对四阿哥下手。”

弘历又问，“那皇贵妃给你的银杏芽汁呢？”

含冬颤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小瓶东西递给弘历，又连连叩首，哀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弘历看了看那瓶银杏芽汁，又递给如懿，她仔细打量了片刻，又惊又怒，“本宫从来不知你家中有什么人，何来要挟你一说？更何况本宫也没那个本事弄来那银杏芽汁。”

惢心也在一旁跪下道，“启禀皇上，奴婢昨日一直在主儿身边伺候，主儿除了用膳，就一直抄写经文为战事祝祷，直到皇上您来。”

金玉妍在一旁恨恨道，“惢心是皇贵妃的贴身奴婢，自会为了皇贵妃说话了。”

弘历怒道，“你闭嘴！”他盯着含冬片刻，满眼尽是怒气，甩了一个巴掌，吼道，“贱婢满口谎言，连皇贵妃都敢诬陷。”

金玉妍看弘历如此偏心，心中焦急，跪着求道，“皇上，含冬一个小小宫女如何能得知银杏芽汁此等巧妙事，一定是皇贵妃指使她去做的，况且皇贵妃如此抬举一个小宫女，不过是六月中才拨到翊坤宫的，现下就已经在皇贵妃身边伺候了，皇上不觉得奇怪吗？”

弘历寒着双眼盯着金玉妍，直把她看的心里发毛，她不信，她不信皇帝一丝疑心都没有，半响，他道，“来人，将含冬拉去慎刑司严刑拷问，务必给朕问出实话来。”

含冬哭喊着被李玉拉了下去，金玉妍道，“皇上，要拷问也是应该拷问惢心，含冬一个小小宫女只是被指使，未必知道实情。”

如懿正欲为惢心说话，只见弘历瞪了金玉妍一眼，斥道“那芙蓉花糕只有含冬一个人经手，拷问惢心有什么用？朕瞧你今日一直咬着皇贵妃不放，是何居心啊？”

金玉妍只得闭了嘴，恨恨地盯着如懿，弘历疲倦不已，站起身牵了如懿的手准备回养心殿，金玉妍见状，急切道，“皇上，永珹还未好全，您不看看他吗？”

弘历心下也有些不忍，永珹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抚上如懿的肩，无奈道“你先回翊坤宫吧，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李玉，好生送皇贵妃回去。”如懿行了个礼，“臣妾知道，皇上也不要太过忧心，臣妾告退。”

此事一出，阖宫惊动，众人私下都议论纷纷，海兰和意欢本想着来翊坤宫宽慰如懿，可宫门紧闭，只惢心出来传话，“二位主儿请先回吧，我们主儿说，此事还未查明，请二位主儿稍安勿躁，也别常过来，免得被牵扯进来。”海兰和意欢虽心焦，但也怕牵扯进来对如懿更加不利，只得回了自个儿宫中。

养心殿中供着新送来的冰，弘历只觉着那阵阵凉意都沁入了心肺，他本以为金氏还与上一世一样，无非是诬陷如懿与安吉大师有私情。可未曾想金氏被禁足后狗急跳墙，竟用了自己的儿子陷害如懿，牵扯到了皇嗣，这事儿便有些难办了。

李玉轻手轻脚地进来，躬身道，“皇上，太后来了。”弘历叹了口气，“请皇额娘进来吧。”

太后进入殿中，蹙眉问道，“四阿哥如何了？”

弘历闻了闻手中的鼻烟壶，“皇额娘安心，太医救治得及时，永珹已经无碍了。”太后转着手上的佛珠，长出一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她话音一转，“此事牵扯到皇贵妃，皇帝以为该如何处理？”

弘历沉思着道，“儿子已经将含冬打入慎刑司，严刑拷问，想来很快会有结果的。”

太后摇摇头，似是不赞同，“皇帝细想想，不论含冬是受谁指使，一定会咬着皇贵妃不松口，哀家倒觉得惢心是皇贵妃身边的心腹，若她进慎刑司，倒还有机会证明皇贵妃清白。”

弘历心下不忍，也不接太后的话，太后见他这样，叹了口气，“哀家知道，皇贵妃是你钟意之人，惢心又是皇贵妃的贴身侍女，一旦进了慎刑司用了刑，刑罚轻重，又关乎性命，罢了，你自己掂量着看吧。”

太后站起身，宽慰他，“过两日便是你的万寿节了，皇帝也不要被琐事烦心，哀家先回去了。”

太后走后，弘历便唤来了李玉，沉声吩咐着，“你去替朕查查那含冬的底细，家中还有什么人，别叫旁人发觉了。”李玉知晓兹事体大，忙赶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