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次日，周府宅内。

“你说什么？原来是荣府的人，可她竟敢骂我窝囊废？她女扮男装去行风月之事我还未评判丝毫，她竟然敢骂我窝囊废？爹在哪，我要去找他退了这门糊涂亲！”

周井野的小厮打听到荣亓是荣家人，他又昨夜才得知父亲给自己说了门亲事，就是昨日那个男扮女装的素衣女子，他不由得懊恼至极。

她好看是好看，可这脾气秉性、言行举止实在是无法入眼，有哪个大家闺秀会有如此做派？

虽然爹说不管喜欢不喜欢，娶过来放着就行，不需搭理她。

可是令人讨厌的人，娶了就相当于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娶过来不知又有多少银子如流水不说，放着还占几里地几间房，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胡闹！”

周父闻声进来，周井野欲摔桌上瓷器的手顿了顿，还没等反应过来，管家就已把瓷器拿走。

“你是周家的儿子，将来是要成大事的，怎能这样小家子气，无理取闹？我这些年放任不管，处处替你周旋，那是我脾气好。你打量我真不知道你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到处惹事、风流成性，还有你和你那帮狐朋狗友做的那些肮脏事？我只是懒得管你，你成家了自然有人能管住你。”

周父历来温柔和蔼，从不与谁争论不休，周井野一出事就去他面前甜言蜜语几句，就没事了。

一贯如此。

今日突然语重，如此严肃，周井野还没反应过来。

周父命其他人都退下。

爹，这要是孤注一掷吗？

周井野虽纨绔不假，可他却是周家最聪明机灵的孙子辈。

那些上进心和野心，几年前就开始暗地里铺张着。周父若是不知情，怕也如平常百姓家的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儿子挑三拣四又恨铁不成钢，整日整日地怨天尤人郁郁寡欢。

“你的事，筹备得如何了？林丞相生性是个多疑之人，你要去当他的贴身侍卫，只怕没那么容易。荣家那个长子现在被逼着当他的侍书郎，也是不情不愿的，太小家子气，成不了气候。”

“都预备着了。我会先去参加侍卫长的选拔，爹……”

周父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怎么，有什么疑虑？还是爹能为你做什么？”

“不，爹。你最好什么都不做，若是他派人来家里问我的事情，你们照实说，我让你们伤透了心，为了逃婚宁愿去参加官兵选拔。爹，我不想你和娘因我而受罪。”

周母推开门，端进来两碗清茶。

“你个傻孩子，天底下的父母有哪一个不是在为自己的孩子活受罪的，你若牵挂如此多，皇宫，你就不要去了，这些日后必将成为你成大事的牵绊。”

“不行，皇宫——我是必去的。”

周井野接过端盘，一杯茶递给周母，还有一杯倾倒于自己房门前。

“儿啊，娘知你有鸿鹄大志，我也为你高兴。可你若放不下家中之事，对你而言只能有害而无益。我们不会阻拦你，可你若真的放不下，在家里踏踏实实做你的公子爷，纨绔也无妨，没人管你。皇宫，权权相争，胜了你能争得一席之地，可是在其位也是朝不保夕，败了便身首异地。那是有命去，无命回的地方啊……”

周母说着说着，泪水忍不住地淌。

周父一把揽她入怀，安抚一阵又走向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井野，你娘那是妇人之仁，七尺男儿岂能只求安逸？你要去要留，我不管，可你若如你娘所说甘心只求安逸踏实的日子，你爹我只会看不起你。你走吧，时候到了，久留也无益。”

周井野跪在二老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再拜三拜方才起身。

“井野谢爹娘多年养育之恩，待儿功成名就归来，再报答您二老！”

他脱下素日最喜的红袍，换上一身轻衣，包裹里也只是平常之物，走到周府门前时，又跪拜了三下。

起身时利索地把包裹甩到背后，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