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纹疯癫

婶婶是笑着哭的，她眉眼弯弯，即便是啜泣到无法完整地陈述一句话，那眼角的笑纹也总是寻找好的方向蔓延。

张真源说不出话来，他静静注视着婶婶，她像是哭，却又带着平和的笑意，她像是笑，却又说不出哪条是康平大道。

很重要的【婶婶】：乖娃，婶吓着你嘞！

很重要的【婶婶】：故人……去有彩虹的世界嘞，不像这阴雨天气，看不到一丝活路。

很重要的【婶婶】：我应该开心，应该开心地笑嘞

婶婶擦了擦眼泪，那一滴又一滴的泪珠就这般睁着眼睛地掉，落在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丝毫没有少女蛋清肌肤般的滑嫩。

婶婶说，她这样睁着眼睛，泪水网出一个彩虹的世界，那里有明媚的少女，婶婶不愿眨眼，生怕那幻象如海市蜃楼般地消逝。

后来，婶婶还是一样的爱笑，她总是没天没地地说着那些玩笑，嘴碎的笼络了周边所有人家的家禽、农作。

只是她不提起中元节的难过，慢慢的，连张真源都忘记了那日种种，仿佛婶婶一直快乐。

张真源贺儿，你不是最喜欢听婶婶讲故事了吗？

贺峻霖不回答，他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窗外的绵雨看

贺峻霖名字里带山带水，却没人陪他看那朝云晚霞，静默的少年在难以自制的绵雨天总是一个人悄悄等着那几分钟的日出日落，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下一遍，少年的眼底便会见证人间沧海。

贺峻霖是张真源拖着去找婶婶的，张真源担心贺峻霖会闷出病来，更担心这阴雨会带他回到糟糕的年头。

婶婶倒也知情理，她知晓张真源的初衷，早早地拉上那遮挡细碎雨声的玻璃，只透着微微的光亮。

婶婶说，有光总比无光好，无光容易走错路。

婶婶总把走错路放在口边，至于她是否走错过路，走错了哪条路无人知道。

很重要的【婶婶】：小铃铛就应该多见见光，别听那糟糕的声音，迟早会停的。

很少会有人喊贺峻霖小铃铛，贺凌是一个，婶婶是一个，只是暴雨后，贺凌只喊他贺儿了，那是他爸妈给他的爱称，寓意将来能说会道，铃铃满满。

贺儿长成了与预期相反的样子，倒不是嘴笨，只是他不爱说罢了，他生了一双能说会道的眼，很多时候光看眼睛便知道这小孩藏着无尽往事。

婶婶以前住在李叔家那条小巷，只是靠里一点，但婶婶嘴快，又是热心肠，邻里都知晓她。

贺儿也知晓，从前他生长在巷子里的时候，便听说过婶婶的故事。

婶婶是在贺儿后面来歌乐山的，她以前日子过得苦，倒也会自娱自乐，就连丈夫去世，中年丧女都不曾摧垮过她。

不知为何，突有一天，她疯疯癫癫，像是村里的傻妇，李叔几人好心把她送到歌乐山上来，她依旧疯疯癫癫，每天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胡话。

直到在病院的第一个月，她看见了走廊尽头默默无言的贺儿

那是婶婶疯了以来的第一次清醒，她就这般站在黑暗的走廊里，望着尽头带光的贺儿，后者背着光，像是天使一般的俊朗。

婶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难过的掉着眼泪，少年眼神复杂，是怜悯，是悲怆，是落寞，还有说不出的人间百味。

很重要的【婶婶】：小铃铛，婶婶来看你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