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说什么?说我没有?说我信你?说我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谢怜也是一时哑然了,但是白无相的话又是着实引得他一阵猜忌,人面疫不是病,是诅咒,怎么可能会因为寻常药剂便完全治好,他不是不相信寒若兮,只是他也不知道究竟还有什么能治疗人面疫,毕竟白无相也没有透露方法。
“殿下。”慕情开口了,“若兮和我们相处多年了, 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知道…我只想问若兮一些问题。”
“殿下…”
“殿下。”
慕情还想说些什么,被寒若兮打断了:“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我能说的,绝不隐瞒。”
他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正对上谢怜的目光,豪不退缩。
“你很了解人面疫,知道发动以及解决方法。”
“是。”
“解决方法是否伤了人。”
“…无。”
长久相处下来,谢怜自然看出了寒若兮一瞬间的停顿,他有些不快,却也是没有表现出来。
“你是如何得知除…那个之外,解决人面疫的方法的?”
“……”良久的沉默。
正当谢怜以为寒若兮不想说的时候,他开口了:“理论…还有用自己试验。”
三个人脸色“唰”一下全白了,风信抢先开口:“你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吗?!你怎么敢拿自己做试验啊?!”
慕情也是气极了:“你是真的嫌自己命太长?寒若兮,你是真的行!”
谢怜担忧道:“若兮,无论如何,你不该这样冒险,出了意外…我们谁都帮不了你啊!”他现在是万分愧疚先前怀疑寒若兮,毕竟相处了十几年,却因为外人的话起了间隙。
“我…知道冒险啊,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我又怎么敢在别人身上试验…”
“……”
“没事的,现在不是都好了吗。”
“若兮…”
“殿下,一切都会好的。”说出去后,寒若兮愣了愣神,他自己,都不信会好啊。
慕情轻哼一声偏过头去,寒若兮动了动唇,千言万语终究还是止了。
罢了,之后还能有机会解释吧。
与谢怜他们别过后,寒若兮回了自家药馆。
馆内的火炉还未熄灭,零星的火苗还在细细煨着炉上的几个药罐,清苦的气味破开一个个翻腾的气泡,氤氲着水汽渺散在屋子里。
寒若兮嗅着屋内熟悉的苦香,稍稍放松了心情。
汤药有些熬干了,他添了点水,等到重新沸腾翻涌的时候,他撩起了左手的衣袖。
层层叠叠的绷带上面,渗透着斑驳的血迹,一层层解开,白皙如玉的手臂,沁满了血色。
有的疤痕尚新,解开绷带时稍有拉扯,便会渗出血珠,有的疤痕已旧,结痂脱落之后,留下泛白没有血色的痕迹。
他摸出一把短刃,十分熟练在手上又开了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上的纹路,汇成小小的一股,尽数滴进还冒泡的药液中。
水汽刺激得伤口有些灼痛,酥酥麻麻,像是蚂蚁在噬咬。
以血气为引,勾亡魂而斩杀。
这是他一开始的想法,用自己做饵,引那些怨魂离开宿主,最后由他一并斩杀。之所以每天只救十个,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每个人身上会依附多少怨魂,若是数目过多,只怕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重新将绷带缠好,他倚靠在旁边的桌子上,却是不小心碰落了几本书籍,他拾了起来,拂去上面的灰尘。
封面已经很陈旧了,页面边缘微微卷曲泛黄,书名被虫蛀了,装订的棉线也断了,散成一片。
寒若兮没有想到,他的血作用有那么大,以至于那些怨魂直接灰飞烟灭。他不由得想到了半秋对他的告诫。
不要随便受伤流血。
【那你还不是明知故犯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回响,寒若兮眼睛一亮:〖你醒了。〗
【嗯。】半秋恨铁不成钢,【你还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寒若兮有些无奈。
【……】
〖半秋,你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有些东西我喜欢自己去找答案,所以这几天翻了点书,也看到了不少东西。〗
【你想要说什么?】
寒若兮翻开几页,书页着实很陈旧了,有些地方已经破损,看不出原来内容,但依稀可辨几个字。
…山有兽……如狐…九尾……能食人…食者不蛊…
〖我很确定我并不是书上所说九尾,你…是吧。〗
【…是。】
〖所以,能解释一下我吗?〗寒若兮合上书,垂眸,〖我…我的身体,怎么回事。〗
半秋默了很久,还是开了口:【你我并非寻常意义上有亲缘关系,不过你身上流的血,九成是我的。】
至于这剩下一成是谁的,寒若兮已是无暇顾及,半秋说出的消息,已经足够他消化一阵了。
【你该想想,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要是你体质暴露了,等着你的是怎样万劫不复。】
〖……〗
【你要是不注意,结局未必比百剑穿心好到哪去。】
〖既然都共进退了,那么便不怕这些了。〗虽然这么说,寒若兮还是有些攥紧了手掌,〖半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死亡,疼不疼。〗他下意识抚上了自己手臂的伤口,轻轻触了触。
【…不疼。】半秋顿了一下,【至少,我不疼。】
零星的火苗已经渐渐熄了,汤药沸腾的咕嘟声也愈发小声,空旷的药馆内。
寒若兮分好十份,依次倒入碗中,粗瓷陶碗中蒸腾着热气。他盯着飘摇不定的白雾,眼神涣散,显然是有些出神了。
微不可查叹了口气,他把汤药整齐摆放在食盒里,准备去送今天份的药了。
他稳稳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小心不让汤药洒出,因为左手有伤,重心都在右边。
不过貌似今天,他不能像往常一样去送药了,因为他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敖延的手指轻轻绕着自己的头发,狭长的凤眼笑眯眯望着他,就连那金黄色的竖瞳都染上了一丝笑意。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