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门口的蓝莲花越长越旺,藤蔓顺着门框爬上来,在玻璃上缠绕出细碎的花纹。张起灵每天早上都会蹲在花盆前看半小时,手指轻轻拂过花瓣,像是在确认什么。我知道,他在想长白山草原上那些化作花肥的影子——第七个起灵和那个与我相似的女人,终究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我们的生活里。
这天午后,一个穿中山装的老者走进花店,手里捧着个红木匣子,匣面刻着张家族徽。他头发花白,却腰杆笔挺,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时,带着种复杂的审视:“张先生,我是张家族长的副手,姓陈。”他打开匣子,里面铺着红绒布,放着枚玉印,印文是“起灵之证”,边角处有道细微的裂痕。
“这是……”张起灵的指尖刚碰到玉印,印文突然亮起,与他胸前残留的麒麟纹印记产生共鸣,发出淡淡的金光。陈老叹了口气:“这是历代起灵继位时用的印玺,第七代起灵失踪后,它就一直封在祠堂的密室里。三天前,印玺突然发光,祠堂的青铜钟自己敲响了,族里的长老说,是‘归位之兆’。”
“归什么位?”胖子从里屋钻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我们小哥早就不是起灵了,你们张家的破规矩别再来烦他!”陈老没理会胖子,从匣子里拿出卷泛黄的帛书,展开后,上面的朱砂字已经褪色,却依旧能看清内容:“九星连珠之夜,起灵需携玉印入青铜门,重启终极,否则天下大乱。”
“又来这套?”我皱起眉,“你们就不能换个说法?上次说不献祭心尖人会有大麻烦,这次又说不重启终极会天下大乱,到底哪句是真的?”陈老的脸色沉了沉:“姑娘有所不知,青铜门不仅是张家的枷锁,更是镇压‘尸蹩王’的封印。那东西以地脉之气为食,每百年苏醒一次,必须用起灵的血和玉印的灵力才能再次封印。第七代起灵就是因为不愿重启,才导致尸蹩王冲破半层封印,湘西老河村的尸蜡人、巴乃蛇沼的异变,都是它苏醒的征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墨绿色的液体,瓶壁上爬满细小的虫子:“这是从老河村尸蜡人身上刮下来的‘尸气’,你看这些虫子,已经开始变异了。如果九星连珠时不封印,不出半年,它们就会扩散到整个南方,到时候……”
“别危言耸听。”张起灵打断他,玉印在他掌心微微发烫,“第七代起灵留下的信里说,终极是骗局,你们所谓的封印,不过是用活人血喂养尸蹩王的借口。”陈老的脸色变了变:“那是他被女人迷惑后的胡言乱语!当年他为了那个姓苏的女人,不仅偷走了玉印,还破坏了祠堂的镇邪阵,差点让整个张家陪葬!”
“姓苏的女人?”我心里一动,想起那些信里的字迹,想起长白山青铜镜里的身影,“是第七个起灵的妹妹,那个第三人?”陈老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你知道她?”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罢了,既然印玺认主,有些事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原来,所谓的“第三人”并非特指某个人,而是张家族里天生拥有“灵视”能力的人,能看见尸蹩王的踪迹,也能解读青铜门上的古老文字。第七代起灵的妹妹苏婉就是这样的人,她不仅是第三人,还是当时族里最有天赋的祭司。可她在解读青铜门文字时发现,所谓的“封印”其实是在给尸蹩王喂食——每次重启终极,都会有大量地脉之气被吸入青铜门,让尸蹩王变得更强。
“第七代起灵知道后,就带着苏婉跑了。”陈老的声音有些干涩,“族里派了三十个护卫追去长白山,最后只有三个活着回来,说他们看见第七代起灵用玉印砸向青铜门,门里涌出的黑气把整座山都笼罩了……”他看着张起灵,“现在玉印认你为主,说明你和他有一样的血脉,也该承担一样的责任。”
张起灵把玉印放回匣子里:“我会去长白山,但不是为了重启终极,是为了彻底砸了那所谓的封印。”陈老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你疯了?砸了封印,尸蹩王会立刻苏醒,到时候谁也拦不住它!”
“拦不住就杀了它。”张起灵的语气平静却坚定,“与其每百年用活人血喂养,不如一次性解决。”他看向陈老,“你回去告诉那些长老,三天后,我会带玉印去青铜门,但不是以起灵的身份,是以要毁掉这一切的人的身份。”
陈老还想说什么,却被张起灵的眼神逼退,只能悻悻地收起匣子:“好,我会转告长老们。但我必须提醒你,尸蹩王已经苏醒了三成,青铜门周围的积雪都变成了黑色,你们……好自为之。”
他走后,胖子把桂花糕往桌上一拍:“这老头一看就没安好心!什么尸蹩王,我看就是他们张家想继续控制小哥编出来的瞎话!”吴邪却皱着眉:“他说的尸气变异倒是真的,我前几天收到湘西朋友的消息,说老河村附近的山里又出现了失踪的人,找到的尸体都变成了空壳,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光了。”
张起灵摩挲着玉印留下的温度,突然起身往阁楼走:“我去看看第七代起灵的信,里面或许有提到尸蹩王。”翻了整整一下午,终于在最底下那封信的夹层里找到张草图,画着青铜门内部的结构,在封印阵的下方,标注着个小小的“密道”,旁边写着行小字:“尸蹩王的弱点在逆鳞,需用陨铁和麒麟血混合才能刺穿。”
“陨铁……”我想起我们从张家古楼带出来的那块青铜陨石碎片,一直被张起灵当镇纸用,“我们有!”张起灵的眼睛亮了亮:“第七代起灵早就知道怎么杀死尸蹩王,他砸青铜门不是为了释放它,是为了找到密道!”
三天后的夜里,我们再次踏上长白山。这次陈老带来了十个张家族人,个个背着桃木剑和糯米,脸上却带着不情愿。青铜门周围的景象比想象中更诡异——积雪真的变成了黑色,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声响,像踩在骨头渣上;空气里弥漫着股腥甜的气味,吸入后喉咙发紧;门环上的麒麟纹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尸蹩王的气息已经渗透到门外了。”陈老捂着鼻子,脸色发白,“再晚几天,这里会变成死域。”张起灵没说话,拿出青铜陨石碎片,用黑金古刀刮下些粉末,混合着自己的血,涂在剑刃上。粉末与血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剑刃亮起红光。
推开青铜门的瞬间,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门内的通道里爬满了黑色的尸蹩,比我们之前见过的大了整整一圈,外壳泛着金属光泽。张起灵挥剑砍去,红光闪过,尸蹩瞬间化为灰烬:“果然有用。”
往里走了约莫半里地,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是个巨大的溶洞,洞中央的石台上盘着条水桶粗的怪物,浑身覆盖着墨绿色的鳞片,头顶长着根独角,正是陈老说的尸蹩王。它闭着眼睛,鳞片缝隙里渗出黑色的粘液,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别吵醒它!”陈老压低声音,“按古籍记载,要趁它休眠时用玉印压住它的独角,再用起灵的血画阵……”话没说完,尸蹩王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竟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死死盯着我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张起灵将我护在身后,挥剑刺向它的独角,却被鳞片弹开。尸蹩王猛地甩尾,石台上的巨石被扫得粉碎,碎石飞溅中,我看见它的腹部有块鳞片的颜色比别处浅,形状像朵莲花——和第七代起灵草图上标注的“逆鳞”位置一模一样!
“打它的肚子!”我大喊着指向那里,张起灵立刻会意,翻身跳到尸蹩王的背上,黑金古刀顺着鳞片的缝隙刺下去。尸蹩王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烈扭动,将张起灵甩了出去。就在这时,陈老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泼向尸蹩王的眼睛:“这是‘子母蛊’的母蛊,能暂时让它失明!”
尸蹩王果然狂躁起来,在溶洞里横冲直撞,撞塌了半边石壁,露出后面的密道入口。张起灵趁机爬起来,再次挥剑刺向逆鳞,这次剑刃没被弹开,深深刺了进去,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带着股恶臭。
“成功了!”胖子欢呼起来,可尸蹩王的血液落在地上,竟开始燃烧,黑色的火焰迅速蔓延,舔舐着溶洞的岩壁。陈老突然脸色大变:“不好!它的血里有尸气,遇空气会自燃,我们会被烧死在这里!”
张起灵迅速拔出玉印,往密道里扔去:“跟着玉印走!密道通往山外!”我们跟着玉印的光芒冲进密道,身后传来尸蹩王最后的嘶吼,溶洞的轰鸣声越来越远。跑出密道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树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玉印落在雪地上,印文渐渐黯淡,最终恢复成块普通的玉石。张起灵捡起它,发现印文处多了道新的裂痕,像是彻底失去了灵力。陈老瘫坐在雪地上,看着远处腾起的黑烟,喃喃道:“真的……杀死它了……”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张起灵把玉印扔进了长白山的天池,看着它沉入水底,溅起一圈涟漪。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起灵的宿命,没有张家的枷锁,那些悬疑烧脑的局、那些纠缠千年的秘密,都随着尸蹩王的死亡,彻底烟消云散了。
回到花店时,门口的蓝莲花开得正盛,一只蝴蝶停在花瓣上,翅膀扇动间,映出淡淡的彩虹。张起灵蹲在花盆前,指尖轻轻碰了碰蝴蝶的翅膀,蝴蝶没有飞走,反而停在了他的指尖,像是在与他告别。
“以后再也不会有怪事了吧?”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他站起身,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得像幅画:“不会了。”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安稳得让人安心。
胖子和吴邪在里屋忙着拆陈老送来的礼盒,里面装着些长白山的野山参和灵芝,说是张家族长的谢礼。黑眼镜靠在窗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手里把玩着枚铜钱,铜钱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在预示着平静的未来。
我看着张起灵的眼睛,那里映着蓝莲花的影子,映着我的样子,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孤寂和沉重。我知道,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那些烧脑悬疑的谜题,都已成为过往,未来的日子,会像这花店门口的阳光一样,温暖而绵长,只有人间烟火,没有宿命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