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生画死

司凤不明白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只觉得如云里雾里。但他不能让姬玉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帝尊，姬玉反叛天界有罪。但既然她已经失去了泰半修为，也没有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可否留她一条性命？您一向仁慈、博爱众生，千年的战神犯下大错，您不也宽恕了她？”

“羲玄，我宽恕战神，是因为柏麟、因为天界亏欠她在先。而姬玉此人柔奸成性、妄蓄野心，天界许诺给她的好处还不够多吗？可她满足了吗？”

禹司凤对姬玉的深情厚谊，让天帝心中极为不愉快。不过是区区几年的凡间时光，有何可放在心上！

天帝扬手显出金光掌印，毫不留情地拍向了禹司凤。

众人因诧异或因恐惧大惊，急忙赶到昆仑的无支祁更是直接指着天帝的鼻子，气怒地叫嚣：“天帝老儿，你竟然杀了司凤！俺老无跟你没完！”

然而禹司凤身死，羲玄回归。

天帝之子羲玄，当日是为护送战神入焚如城，帮助她十世历劫消除煞气。其本身并没有被天道判为是在历劫，所以哪怕战神历劫失败，他也可以回归天界。

天帝满意地看着一身白衣的羲玄，踏云而来。他的好儿子，是绝不会再因为这个姬玉而忤逆他！

可事情注定要让天帝失望。羲玄合手向他行礼，开口便是：“父帝，请您留姬玉一条性命。”

羲玄的语气没有司凤那般的热忱激动，神情淡漠得仿佛在说一个与他不相干的人。可他仍然是在为姬玉求情。

天帝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的情根明明是种在了战神的身上，为什么还会对她执迷不悟！”

“儿臣并非是对她执迷，而是爱屋及乌。”

“姬玉和战神哪来的爱屋及乌……羲玄，你！”

天帝心底浮现一个猜想，为此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金翅鸟爱上自己的天敌，那是多么的可笑！

羲玄仿佛知道天帝在想什么，他其实也并不真正爱青鸾，更像是爱上了青鸾的爱情。

但他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只是淡声道：“您助我化为人形时，在我身上下咒法，让我无怨无悔地追随战神历劫，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斯人已逝，求父帝给我留一份念想。”

“唉！”天帝一阵苦笑，像是个被儿子的无理取闹压垮了的老父亲。

“事已至此，尔等妖族缴械臣服天界，我便可留你们一命。但是妖帝姬玉必须被镇压在这昆仑山，日日受业火焚心之苦！”

“呸，你说得好听！当初修罗族也全体缴械投降了，最终还是死得精光。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还要被你拿来做仁慈名声的垫脚石，真是令俺老无恶心！”

“吾知你们受到了妖帝姬玉的蛊惑，对吾误解颇深。然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吾不会再多做言语辩驳。”

天帝决定用事实说话，挥袖将所有人都推出诸天陨星大阵的范围，唯独除了姬玉。而无支祁的叫嚣，只会让人觉得是不识好歹。

此时整个大阵的压力都汇聚到阵眼封天印，裹挟着雷鸣金光，要将她彻底镇压在昆仑山底。

司命和四大神兽“胆大包天”地围簇着柏麟，秉持着一片忠心不想让他冲动。但其实就算旁人想救，也进不去了。

姬玉难以为续，被巨大的封天印压得无法动弹，但她还活着。

羲玄看向柏麟，语声柔而飘忽不定：“你今日所珍惜的人能够留存，是受了你往日不屑一顾之人的恩惠。”

柏麟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对羲玄产生一股强烈的同情。他能想象到那种痛苦，明明只是微弱，但却延绵不绝。

“天帝嘴上说要放我一条生路，背地里又叫梅汜用十八只绝笔和金漆血墨画姬某人。这是在做什么？翌日我若无缘无故地死了，也查不到你的头上，阁下的两面三刀可耍得真好。”

天帝心中有些诧异，但又是意料之中。这已经无法动摇现在的时局，所以他轻轻一瞥，便对姬玉下了定论：“胡言乱语。”

姬玉还要垂死挣扎：“你不是有天眼吗？天天监视着我，没空管别人了吧。拿出来看一看梅汜正在做什么，不就能证明我是否胡言乱语。”

“需知三人能成虎，今日各种捕风捉影、像丑闻的议论可太多了。这么简单的你都不澄清，难免会叫人觉得心虚啊！”

众人的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天帝，谁让他实在是太爱惜自己的名声，只能被姬玉牵着鼻子走。

绿卿传音：“主人，他把纸笔墨都收起来了。他怎么突然不画了？”

天帝打开天眼，画面中的梅汜正在看书，根本不是姬玉所说的那样。

“你还有何话可说？”天帝的语气并没有洋洋得意，相反还有些恼怒。因为他在姬玉面前，暴露了他和梅汜之间极为亲近的联系。

“有点意思，不知道是你能操控他的身体，还是能操控他的神魂。”

站在天兵天将前的太白星君怒叱道：“够了妖帝，还要在此蛊惑人心！帝尊怎会同你们妖魔一般，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倒是一时忘记，刚才羲玄刚刚还亲口说过，天帝曾在他身上下了扰乱情念的咒法。

姬玉根本没有理会太白星君，话语仍是对着天帝：“短期之内杀不了我，你很恼火吧。耐心这种东西我们都有，但是事情明明可以立刻做到，却不能马上做，这会让我们感到极为烦躁不安。”

姬玉的措辞很微妙，她用上了“我们”。一下子拉近了她和天帝之间的关系和距离，好像他们十分亲密似的。

“而且事情一拖，容易生出变数。你确定不让梅汜继续画我么？我还挺好奇，他将人生生画死是个怎样的过程和感觉。”她懒洋洋地说道。

天帝心中感到了一阵奇异的不安，这是长久的经验直觉使然。但天帝思虑再三，确定他下在柏麟身上的诅咒已破，姬玉失去了泰半修为，想榨干西王母最后的价值，这条路也被他提前堵死。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误会了，梅汜只能将毫无修为的凡人画生画死，如你这般他是做不到的。”天帝是不会轻易递出把柄的。

“明人不说暗话，你真的不试？现在不画，以后可就没机会喽！”姬玉不等众人反应，直接挥出烛龙锏，掀破了整个诸天陨星大阵。

随后将镇压她的封天印，反客为主地收进手中：“这个物件儿我很中意，姬某就此笑纳了。”

姬玉还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出其不意地抓住羲玄。天兵天将们反应过来后，齐刷刷地将武器对准姬玉。

“对你们不感兴趣，别来找死。”一眼的威压，足以吓退这些虾兵蟹将。

哪里不对劲？

从头到尾姬玉表现再如何痛苦吃力，她也没有展露妖身。因为一旦展露妖身，仍是一只不死鸟，不就说明她根本没有失去修为！

“我们？你早就可以破解柏麟身上的诅咒，但是你等得不耐烦了。所以表面用落天钟攻打天界，挑衅于我。让我提前发动诅咒，你便可瞒天过海，做出被情势所迫的模样救他，假装自己失掉大部分修为。”

也亏得姬玉谨慎，抹掉了唯一知情人的记忆。这样的戏码柏麟演不好，还是让他真情流露，才更容易骗过天帝。

天帝十分平淡地说道：“是我中计。”

“老是在柏麟的身上打感情牌，薅羊毛也不是这样薅的。既然你不肯换点新鲜的招数，那就只好我来了。”

羲玄只是个意外之喜，姬玉从头到尾要的，是梅汜啊。

绿卿和腾蛇联手偷袭，用捆仙绳将梅汜绑了过来。姬玉伸手施法试探，还真有！原本只是她的猜测。

姬玉破了他身上的障目神印，梅汜的脸赫然变得与天帝一模一样！

“啊？怎么回事！帝尊，这……”众人的面色骤然变得古怪，许多猜测在目光交接中蔓延开来。

“四万七千七百多年前，画仙梅汜横空出世。那时节，好像是你将天庭交给柏麟，来昆仑修什么无为而治没过多久吧？”

“你说你都不管了，还要把自己的真身不经度厄道，强行化作人身再升仙，放在天庭里做眼线。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您累不累啊？”姬玉一脸关心的模样。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为何梅汜的脸会变得与我一样。但我可以告诉你，梅汜的身上还有障眼法，而且他也不是我的真身。”

“你不是已经抓了羲玄？”天帝的嘴角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