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06

媚媚“若到天山，我要将这两尊小石人放在山顶。”

她细声说，将双手里的小石人抱得更紧些。

水月“为什么？”

媚媚“如果天山之神最后真的没办法找回她，就让这两尊小石人代替他们永远在一块儿，不分不离。”

　　她的答案，猛地撩拨着他心上的弦，使他心口巨烈震颤，又再度轻柔地逸出欢喜的曲儿。饕餮口中矛盾的她，脾气坏，长相媚，偶尔心肠却好软，这就是她，虽是狐妖，妖所没有的温柔她也有，只是有些拙于表达。

　　她的心，何其柔软，为两尊小石人而怜爱心疼着。

水月“好，我们用红线将它们缠好，一块儿放在天山，让它们不分不离。”

　　他的话，伴随着她入眠，这一夜，她睡得极沉。

　　隔日，天刚透亮，她早早便醒了，连早膳都囫图吞枣匆匆吃完，不顾他取笑她猴急，要他带她去天山。

　　天山，她曾经熟悉的地方，重生的她，却对天山没有任何印象。

　　水月握着她的柔荑，她不满意如此疏远的方式，主动勾住他的手臂，嘴儿咧咧直笑。他没拒绝她的亲近，确定她挽牢他，广袖一挥，施展瞬移法术，连衣袂都还微微飘动着，两人已抵达天山。

　　不大的雨势，湿濡着遍地绿茵。

　　一柄油纸伞，遮蔽两人，她抬起头，与执伞的水月目光交会。

媚媚“天山落雨不断，原来是真的…这是…神的眼泪吗？”

她伸手去承接雨丝。

水月“应该不是。”

他轻轻摇头。

　　雨，不是神的眼泪。

　　或许是天山失去他的神力普照，不再成为永昼之山，开始有了晴雨更替。

媚媚“定是。他哭了，我听到了，他哭了。”

她说得很肯定，仿佛她亲耳听见天山之神痛哭失声。

媚媚“他活该，自己铁石心肠，失去后才懂疼痛，才说什么后悔得要死，既然如此，当初就别那样做呀！”

　　原本气呼呼的娇颜，突然软化下来，方才进出“活该”二字的咬牙切齿已不复见，后头应该接续下去的酸言酸语，她也停顿不说，只剩下宽容的神情，说明她对于那位“活该”的天人，产生最强烈的同情。

媚媚“别哭了啦，月读…”

她很小声地安慰，字句含糊在嘴里。

　　水月收紧揽在她纤细肩头的手心，几乎整个就要化开，他必须强忍住开口说些什么的冲动，放缓吐纳，深深吸气，直至恢复他应有的冷静，才说。

水月“要我直接施法带你到山顶吗？”

媚媚“不要，我要用双脚走上去。”

天山的一草一木，对她而言都很新奇。

水月“好，我们走上去。”

他轻轻颔首。

　　他有数百年没再踏进这里，这段时间，他一直守在她重新凝形的谷里不愿离去。

此刻，当他双足踩在这片土地，气息再度笼罩天山，山里每片叶、每棵草、每瓢水、每方空气，都开始躁动激扬。

　　天尊！

　　沙沙叶响。

　　天尊！

　　潺潺水流。

　　天尊！天尊！

　　媚媚疑惑地左顾右盼，总觉得有谁在耳边细细呢喃，但又听得不清楚，以为声音来自后方，一回头，只看见草丛被风吹打得直摇曳。下一瞬，声音又仿佛从头顶传来，猛仰首，不过是树梢间叶与叶摩擦的细碎声响。

媚媚“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她才一问完，林问振翼飞起无数大鸟，啼声嘹亮，那是神鸟凤凰，成群在他们顶上那片阴霾天际盘旋，呜鸣不断。

水月“当心脚下。”

他提醒她，就怕她只顾看天上凤凰，忘了顾脚下不平的石路。

　　天尊！

　　月读并不是没听见那一声一声的激动叫唤，它们等他归来，亦等了数百年。

　　深爱万物的神只，为何弃下我们？

　　天山不能失去您，天尊！

　　他无法回应它们，从他心里满满只剩一道火红娇影开始，他就失去了神的资格，比起深爱万物，他宁愿只深爱一人，那种全心全意的眷恋，既浓且烈，是情感淡然的他，未曾领受的情愫。

韵韵别忘了白发的可不只月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