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风

你说，我能抓住风吗？

01

洛冰河幼时曾经羡慕过风，风自由自在的，无所烦恼。而他像是一个小囚徒，被贫穷的生活和养母困在了这里。那些富贵无忧的纨绔子弟，经常拿他开玩笑，打赌。所以他痛苦极了，但是一想到能和养母在一起，好好长大，就放弃了逃离的想法。毕竟养母是唯一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

后来，他的养母死了。

春寒料峭，柳树刚刚发出嫩芽，破旧的木屋根本不足以抵挡最后一小股的寒风。她说她冬日撑过去就好了，然后她死在了春日。

那日的东风太大，洛冰河想要抓住风。他听别人说，人的灵魂会随风飘散，如果抓住一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就会死而复生。

他随着风跑，使劲的抓了一把，结果再次张开手，手心空空，过了一会儿，手心中出现了两滴小小的湖泊。他多没用，连风都抓不住。

这家主人算是极好心了，给他养母一卷草席，再给他一锭银两，算是尽了多年主仆情分。

他拿着银两，收拾好了破旧不堪的包袱，向着南方看去。

江南最一绝，绝有三者奇。

第一绝乃是富绝，想来江南水乡，各种谷物粮食自是少不了，至于水灾，江南多富商，为了自己好赚钱，早就把这栏坝修的高高的，把底下的孔洞疏通，成了一个水利之地。

第二绝是色绝，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要说这千秋万代的妖孽美人，不一定都是江南女子。但是江南多出佳人，基本上就那些特点。要么貌美如花，要么气质清雅，要么才华横溢，要么吴侬人家。平均水平上来了，基本上质量也就靠谱了。

第三绝是人绝。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江南多出才子，即便是那些好色的公子，也会做出那种文人雅士的清高模样，用来唬人。实际上，前两个都占了的，未免少受战争之苦，但是江南没有。那是因为，江南有一强大的修仙门派，叫做苍穹山派。里面的十二峰主各有千秋，其中杰出者有三人，穹顶掌门岳清源，修雅君子沈清秋，乘鸾战神柳清歌。

02

洛冰河在旅途中可谓是苦楚甚多。住破庙，吃野兔野菜，都是常事，他未曾想过挥霍银两的生活，而是觉得，自己就一锭银子，能到江南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那日考验他们这些前来拜师学艺的人中就有这三位大佬。

他不经意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风光月霁的沈清秋。那人一身青衣，将青林翠竹绣于其上。宽大的袖袍，难掩姿色，长眉入鬓，锐意十足，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

那人眉眼弯弯，似乎很愉悦的样子，在和柳清歌聊天，柳清歌不知怎的，气不打一处来，盯着他看。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听柳清歌和沈清秋吵，听岳清源来劝架，然后被分到了沈清秋的座下。

最开始那几天，沈清秋似乎是忘了他。后来被明矾提醒才想起来这么一个小徒弟。

“过来。”

沈清秋知晓来参加苍穹山派选拔的人，无一不是天赋突出的，但是没想到，洛冰河天资聪颖比起那些人更是多出一大截。

适龄，天资聪颖，柳清歌争夺对象。

他眯了眯眼，似乎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不得了的小东西。

洛冰河并未知晓沈清秋心中的想法。他第一次正式拜见沈清秋，激动不已，跪下奉上茶水，低头想着青袖，忍不住觉得沈清秋随性似风。不仅自由，还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清秋的确是风，不过不是和煦的春风，热烈的夏风，温柔的秋风，而是冷冽的冬风。

他的梦境里，仍是抓住风，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抓住风，结果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那是一杯热茶，洛冰河亲身而知。茶是热茶，心却慢慢变冷了。

究竟是多重要，才能入梦来。

梦中，洛冰河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和师尊。

师尊表面严厉，内心关怀他，悄悄让人给他送药。明矾他们欺负他，师尊就在背后严惩他们。像是预演未来的梦境，梦到的事情都会成真，他真的遭到梦里的欺凌，于是他期待师尊也会如同梦里一般待他。

剥皮客一行，他梦里师尊让他上了马车，可是现实没有。

他分明记得梦里的自己说，沈清秋冷面热心，他爱他，不要逼迫他，更不要让他身败名裂。

可是他找不到他爱他的一点痕迹。

所以，梦是反的对吧？

那就按照自己说的来，逼迫他，让他身败名裂。

03

从前洛冰河抓不住风，现在他也抓不住。

在他成为魔君的第三个年头，沈清秋因病合眼，与世长辞。

他早就想死了，从洛冰河杀死岳清源开始，更是从那三年没等到岳清源开始。

那天洛冰河试图顺风抓回沈清秋的魂魄，可惜，风过三千里，不留一点痕迹，他又如何能抓住风呢？

他看着掌心，问漠北君一句话。

“谁能抓住风？”

谁都不能抓住风，风也不会为谁而停留。

从那日以后，洛冰河夜夜梦见另一个自己和沈清秋。

另一个自己和沈清秋，他们两个人，在回归苍穹山派后就慢慢归隐了。沈清秋对洛冰河纵容，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他为了洛冰河去得罪柳清歌，当着岳清源维护洛冰河。而他竟然对沈清秋像是个孩子，撒娇耍赖。

可是每当梦醒，总是自己一个人。

“孤寂何须多言语，一身清辉照夜台。”

他终是抓不住风。

梦境和现实开始分不清，那距离癫狂还有多久？他甚至拒绝了梦魇前辈的帮助，非要抱着幻想与憧憬入梦，再醒来换成一身伤痕。

他知道梦里面的人不是沈九，却渴望沈九那样待他。

只可惜，他何曾得到过沈九的爱？

王座被天魔剑气劈断，一道道剑气无目的地砸向魔界和人间，从此人间动乱不休。

无尘大师带领昭华寺剩余弟子上魔君殿的时候，洛冰河正极其诡谲荒诞地抱着一堆竹简。

“魔君”

洛冰河似是不太清醒的看了他一眼。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所以，大师想要与我说什么呢？”他冷笑着，又是一道剑气袭来。

“您应该很清楚。”

他颤抖了一下，叫漠北把他们扔出魔界，自己闭关，许多年都未出圣陵一步。

千年过去，等洛冰河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时，漠北君进入圣陵，仅仅看到了一卷经书。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如露亦如电，因作如是观。非空非有，亦空亦有。不生法相，无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