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下雪了！”
“这有什么神奇的，年年不都能看见？”
“这怎么能一样？”
“怪冷的，快走吧。”
烤肉店的圣诞树前，一对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不难见得，男生是北方人。南北的差异还是轻显可见的。话语的分贝与这处的繁华热闹相比不值一提，却只字不差飘进他们的耳里。
街头华灯已上多时，片片雪花纷扬洒落，摇曳路灯下，静静的，一如他们之间的氛围。
今晚的雪下在意料之外，这座城市，有好几年没有落过雪了。
“伯贤，还记得吗？老班的那句话‘你们看雪很神奇，我看你们很神奇’……”
南方的雪，落在身上，如地上那般，化成水，将人的周身，晕的湿漉漉。
“惊奇”之外，似乎并不讨喜。
“不……好笑了吗？”
边伯贤没有笑，也没有说话，表情看不出好坏。
澜离记得清楚，大学那会儿，他们初来这座城市见到的第一场雪，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金句笑了好久。
本想拿这“笑话”来打破沉默，不想反而让气氛结了层冰，只剩自己的几声干笑。
依旧是默声，边伯贤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替澜离揽去头顶还没来得及渗入的水珠，又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严严实实裹在她的头上。
澜离几乎没有带围巾的习惯，就像没有收他礼物的习惯一样。
这是多少次了，她拒绝他。边伯贤自己都快要麻木了，早已没了第一次的惊讶，后来他有过不解，甚至愠意，怀疑，直到如今已经是可想而知，她的态度。
“我送你回家。”
终究没有说什么。
只是微不可闻的叹息还是被澜离捕捉到。
一如往常，边伯贤拉过澜离的手，朝着她家的方向转身。
又不同，这次，澜离没有顺从的随他抬步。
迫使边伯贤回身，对上他询问的眸，澜离再次开了口。
“你生气了？”
言语因小心翼翼变得轻声。
每个节日，边伯贤都照常准备礼物，只是最后都不出意外的堆积在家，不是“常规操作”中的没来的及送出，而是她的拒绝之作。
澜离不像别的女孩子，收到礼物会惊喜开心到不行。在她脸上，他看到了为难，甚至有排斥之意。
而他，似乎不是个懂得照顾人感受的男朋友。
每次的礼物，他都不死心的准备，都不死心的拿到她面前。固执的，期翼着哪次她能接受，哪怕一次。
他常常会想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这么不能接受他的礼物，那份他对她的心意。想着，有时候甚至都要怀疑了，怀疑她是否把自己当男朋友。
“澜离，你有定义过我们的关系吗？”
澜离没有料到边伯贤会这样问她，脑子里在发懵，她没有答案，因为 她确确实实没有想过。
“我有。”边伯贤看着身前愣住的人，叹了口气，“澜离，我们的爱情不完整，你想过吗？我们这样是走不远的。”
澜离摇头，她想不会的，他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甚至没有吵过架，也会一直走下去的。
可他会错了意。
“我们之间少了激情的羁绊，亲密度可以靠陪伴维系，承诺我可以给，可是欲望我一个人努力不来。澜离，也许是我错了，我们本该是朋友。”
边伯贤侧身拦下一辆的士，将她塞进车里，报了她的住址。自己却离开了，与车辆驶离的方向相反。
澜离，对你，对我们，我真的有很努力过了。结局还是不美好，可我再也没有力气了。
我们，终究还是以遗憾收场了。
————
澜离从上车后，身体扒着后窗，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边伯贤。
他微垂着头，背影里，那是疲惫吗？
他对她，很失望吧。
过了路口的红绿灯，车拐向另一边，边伯贤的身影也随之不见。澜离回过身，脸上依旧很安静。
开车的中年男人再次看了眼后视镜，动唇却终究是没发出声。
司机摇了摇头，本想安慰她的话卡在喉口：这小姑娘真奇怪，这到底是不舍还是咋地？是自己和年轻人脱节了？他自诩阅人无数，却实在搞不懂澜离的态度。
————
这晚，注定无法安眠。
又是几个翻身之后，澜离打开手机，点开与边伯贤的对话框。
凌晨，同样没有睡意的边伯贤，收到一条讯息，是她的汇款。
屏幕随着垂下的手暗掉。
果然，他对她还真是了解啊。这是他们在一起时他代为的花销。她和他，断的干脆，断的干净。
————
他们从大学就在一起了，他追的她。
大学的新学期伊始，还未入校门，边伯贤就注意到了她。
当别的孩子在亲友团的陪同下大包小包的迈入校园时，澜离只身一人，只一个拉杆箱，同他一样。
他拒绝了父母，所以独身前来，那她呢？
边伯贤当时就在想。
很快发现，他和她同班。
后来，他们俩都选上了班委，交给澜离的各项工作都完成的很好，偶尔出了错，也会主动担下责任。
大一的活动很多。边伯贤和澜离除去上课，还有大把的时间呆在一起，有时，为了方便讨论，连上课都坐在一起。
边伯贤开始经常不经意的去看她，她感冒了会担心……他意识到自己开始在意她。
边伯贤认识到。
他喜欢她，边伯贤喜欢澜离。
他开始对她示好。他知道她有赖床的习惯，便常态化的多带了一份早餐，她喜欢喝奶茶，他就经常找她拼单，她喜欢草莓，他便也喜欢。都说喜欢藏不住，而他的偏爱确实太过明显，班里有不少人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粉色泡泡，有意无意的起哄，他干脆挑明。
是的，他表白了，在那场初雪里。
却也是他从她那得到的第一个拒绝。
他本是个固执的人，对这份刚好的心动更是。
或许是被每天风雨无阻的早餐，上下课的接送感动了，又或是周围人的舆论所致，那天，她终于答应了。
看似欢喜的收场，却是就此埋下雷点。
一百天的纪念日，他准备了礼物，一条手链，他抠了两个月的生活费省下的产物。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因她的这句话，第二次他特意准备了不贵的礼物，她依旧是拒绝，再后来他自己动手，又或是各种百出花样，她都通通不要。
再后来，他工作了，有了经济能力，她依旧不收。
他向她妥协过，他开始只在节日准备礼物，还是一样的结局，堆积回家。
“宝贝，别急昂，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来。”大学那会儿，室友又一次在大半夜出门哄女朋友，曾对他说过，“老边，嫂子可真好，要好好珍惜啊。看看我，都快被榨干了……”
身边的人好像也都这般认为。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留在他嘴角的苦笑。
他又何尝不羡慕，会粘着他们的女朋友。
她在他身边很乖，总是安安静静的，从不闹他。
只是，这给他的是若有似无的错觉。
情侣之间，互送礼物应该是随意为之。
而他们之间的礼物，以节日为名。
依旧送不出去。
他那时就有预感，他们只要一分手，便会断的干净。
果真。
————
今天是圣诞节，一早街上就有了人影，只是放眼皆是情侣，澜离步行到了边伯贤的住所，还真是不近，她走了许久，平时他回家都很晚了吧，她想着，按下门铃。
他依旧关心她，快速拉她进门，调高了室温，又去取来了热手袋塞进她的掌心。澜离从进门起就一瞬不移的盯着边伯贤，门口惊讶目光下眼底的乌青当然没有逃过她的眼，屋内沙发上凌乱的毛毯让她更加确信，他昨晚未合眼。
目光所及，沙发对面的电视机下堆叠着的各式盒子，她都见过。
澜离抓住了边伯贤准备撤离的手。
“伯贤，我昨晚想过了……”
“好。”
边伯贤不等澜离说完就应了句好，抽出手转身。眼底已经发涩，他想给自己留最后的尊严。
“伯贤！我昨晚汇的钱，你收一下，我们就算翻篇了。”澜离却是铁了心将话补完，拽住边伯贤的衣袖，而他没忍心甩开，就这么背对着她僵持着。“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的谈一次，好吗？我知道我不够好，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但……”
“阿离，你刚刚……说什么？”边伯贤不敢置信的问出口。
他不知道的，也是她的没有安全感。边伯贤很帅，也很优秀。她虽不差，站在他身边却也显得过于平平。她从不收他的礼物，是她不敢，是她在警戒自己不要那么轻易沉醉于他的承诺，
不让自己依赖甚至依附上他，便不至于日后跌的狼狈。
他早已认定她了，她又何尝不是。
所以这次，她愿意冲出自己的围城，为他，为他们奔逃这一次，哪怕头破血流，是他，值当。
有些事说开了，有改变了，便足够，至少于他们来说。
一部爱情片，澜离窝在边伯贤的怀里。因影片高潮部分落了泪的小姑娘仰起头对上边伯贤温柔的眸，问出了心里憋了许久的话。
“你会娶我吗？”
“会。”
边伯贤的手很好看，修长细腻。他替她拭去眼泪，被扫过皮肤温温热热。是他残留下的余热，她想。
澜离知道边伯贤办事效率很高，倒也没有想过他会这般立说立行。
边伯贤要走了她的户口本，当即到民政局盖了戳。
澜离就这么成了已婚妇女。
“圣诞快乐，老婆。”
“初雪快乐，老……公。以后的每场初雪，我们都会一起看到，对吧？”
“嗯，当然。”
————
“阿离，你这是干嘛？”
从民政局出来澜离主动要求去他家，刚刚有多惊喜的边某人，此刻就有多恐慌。
澜离捡了地上的礼盒，正一件件往门外搬着，忙的不行。
“把它们都搬回家啊，这些我决定都收下了，一件都不会给你留的。”
边伯贤失笑，扶了扶额头，又将礼物悉数带回屋内。
“阿离，应该把你搬过来才对。”
那天下午，澜离完成了一项浩大的工程，将它们一一拆开，并且陈列在他们的家的各处。用她的话来说，她要随处看见他的心意，把它们牢牢记住。
《边伯贤：以节日为名的礼物 ，是虐？是甜？》_【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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