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东逛逛，西走走，范闲一会儿走到差役前面瞧瞧，一会儿动手摸了摸堂上的石狮子。

仿佛第一次进来观光似的，不是被押来受审的。

“咳咳”一声咳嗽，一个须发泛白的华服官员坐在堂前的黄花木椅上，啪的一声拍了下手里的惊堂木。

梅执礼“堂下何人？”

贺宗伟“启禀大人，学生贺宗伟。乃是原告这边的状师。”

范闲两手一揖笑道：“范闲”

梅执礼 “范闲你可知罪啊？”最是讨厌嬉皮笑脸的小辈

范闲 两眼一瞪惊讶道：“完全不知啊。”

梅执礼 “来呀，把原告的状纸让她看一看。”

差役将堂上的状纸交给范闲，范闲皱眉一眼，

范闲“这上面怎么说，我打了郭保坤公子？”

梅执礼“你可有质疑啊？”

范闲 “那敢问郭公子，现在人在何处呢？”

贺宗伟“范公子，请往这儿看。”指向身侧

范闲探头看向对方身侧，表情惊异地绕到木板前，

范闲“刚才我就纳闷呢，此乃何物啊？”

郭保坤“呼呼呼”气得胸闷

范闲向后一跳：“莫非他是个人？！”

贺宗伟气得转头：“大人，郭公子被他殴打成重伤成了这副模样，他居然还在这冷嘲热讽。”

范闲 “我说他是个人就算冷嘲热讽，莫非他不是个人？”

躺着的郭保坤气得将头偏转过去，省的看到范闲那张惹人厌烦的脸。

贺宗伟“如此凶徒，恳请大人用重刑。”

范闲 “等会儿，”展开讼状，“这状子上面说，事发当时，家丁都被迷药迷晕，郭保坤也是被人套住头打的。既然没有人看见行凶者，怎么肯定是我呀？”

贺宗伟 “自然是听到了你的声音。”

范闲 下巴后缩：“我说什么了？”

贺宗伟“你自认身份。”

范闲 “我干嘛自认身份？”

贺宗伟 “恶人行凶，常有嚣张之举。”

范闲 “那我既然要自认身份，我干嘛拿东西罩住他的头啊？如此行事，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贺宗伟“是因为你早就想好了这个理由来狡辩。我猜你接下来还会说，是有人冒充你行凶。”

范闲 “回大人，原告状师说了，此案是冒充行凶，可以定案了。”

郭保坤试图动了动手指，

范闲 “你看，郭公子也赞同此理。”

梅执礼 “既然没有看到行凶者的脸，”

贺宗伟打断：“大人，行凶者在行凶时，还念了首诗。”一把从胸口抽出一张纸，“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梅执礼 “好诗啊。”

获得木板上的郭保坤一个白眼

贺宗伟“大人可知，前日靖王世子在府中办了诗会，范闲写了首七言，这便是其中的诗句。打人之时，凶徒再次有念。由此可见，范闲便是行凶之人。”

梅执礼 “此言有理。”

范闲 伸出头去：“大人，我看着像痴呆吗？”

梅执礼 “你言语犀利，我看不像。”

范闲 “那我干嘛要一边打着人，一边念我自个儿写的诗啊？这不摆明了是有人要陷害我吗。”

梅执礼 “你这诗是前日写成，都有谁知道？”

范闲 “诗会上人不少，都听见了。”

贺宗伟 “那么，请问范公子，昨天夜里你人在何处？”转身犀利看着范闲

范闲 “这个...”单手捂了下嘴

贺宗伟 “很难说吗？”

范闲 “不瞒大人说，范某昨天夜里喝了顿花酒。”

贺宗伟“可有人佐证？”

范闲 “靖王世子李弘成，醉仙居的阮姑娘，皆可作证。”

郭保坤躺在木板上，瞪大了双眼，表情充满了不可置信。

贺宗伟“阮姑娘会陪你喝花酒，大言不惭。”

范闲 “我骗你干嘛？”故意拢了下衣领，露出脖子上浅红的划痕

在场的人均是一愣，都是成年男子，不会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贺宗伟“不可能！大人，请传证人。”

梅执礼 “怎么把靖王世子扯进来了？”他只想糊弄糊弄过去得了

贺宗伟“此案极其凶残，郭尚书也十分重视。恳请大人用心办案。”

梅执礼 咽了下口水：“听见没有，把证人找来。”

做官也真是难，做京都府尹更难。

不多会儿，两人被传上堂上，

李弘成（世子）“此事千真万确。昨晚我跟范兄在醉仙居饮酒畅谈。”

贺宗伟“世子殿下，敢问子时范闲可在你眼前？”

李弘成（世子）“子时……”眼睛一转，和旁边的阮红云对上眼神，“子时，范公子已经去了阮姑娘的房间。”

郭保坤目眦尽裂，手被包成球也忍不出锤身下的木板。

贺宗伟 “谢世子殿下。”转身，“阮姑娘”

阮红云朱唇轻启：“小女在”

贺宗伟“昨夜范闲在你的房间？”

阮红云 浅浅一笑：“是”

贺宗伟 “子时昨夜他可曾离开？”

阮红云 “花前月下，此时若是离开了，范公子岂不是连男人都不算了。”

贺宗伟“阮姑娘，大堂之上可不能说谎。”

阮红云 “范公子昨夜确实在奴家房内。”

如果说是打了一整晚的斗地主他们也不信吧。

梅执礼 “既有人证，看来范闲袭击郭公子之案另有隐情啊。有人证明，范公子也算洗脱了嫌疑，这个案子到此了解。”

差役“大人”

梅执礼 “何事？”

差役 “太子殿下驾到。”

梅执礼赶忙起身迎接，堂内贺宗伟心里暗喜，范闲你完了。

“拜见太子殿下”众人行跪拜礼，唯有范闲一人不跪，李承乾看来他一眼。

李承乾（太子）走到世子身前，“都是自家亲戚，起身吧。”，忽而走了几步，“哎哟，梅大人，快快请起。”扶着对方起身

梅执礼 “谢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李承乾（太子）“我来看您审案啊。”

梅执礼“”不敢呀，这，太子殿下请上座。

只见太子自个儿搬了个小凳坐在主位边，

李承乾（太子）看向梅执礼：“坐呀”

梅执礼“不敢”

李承乾（太子）“梅执礼，”故意停顿一下，“你才是京都府尹，别乱了身份。”

梅执礼 “是，是”硬着头皮走上前

李承乾（太子）“都起来吧”

吓得本来要坐下的梅执礼一僵，

李承乾（太子）“我说他们呢，没说你。你审你的案子，别管我。”

梅执礼 “是，太子殿下。”才堪堪坐下，自己捏了把汗

范闲 “太子殿下，案子审完了。”

李承乾（太子）“审完了？”

范闲 “梅大人审的案， 我洗脱嫌疑。”

太子疑惑转身，梅执礼连忙补了一句

梅执礼 “有人证。”

李承乾（太子）“谁是人证啊？”

梅执礼“世子殿下和阮姑娘。”

李承乾（太子）“弘成是皇家子弟，他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只是这位女子，她的身份是？”

梅执礼 “额，回太子殿下，她是醉仙居的淸倌人。”

李承乾（太子）“梅执礼”

梅执礼 跪倒在下方：“臣，臣在”

李承乾（太子）“宫中编撰被打，丢的是谁的颜面？丢的是皇家的颜面。”拍桌

梅执礼 肩膀吓得一耸，“是”

李承乾（太子）声音高起：“这些身份低贱的，仅凭一句话就能辨清真假吗？”语气又突然转折，“要我说呀，这事还是得严查。你-觉-得-呢？”看向范闲

范闲眉眼里皆是不屑，直溜溜地对上对方的眼睛。

梅执礼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极是。”

收太子授意回到位置，梅执礼清了下喉咙，拍了下惊堂木

梅执礼 “阮红云，你证词含糊不清，来啊，用刑。”

差役“是”

李承乾挑起一边眉毛挑衅地看向范闲，眼里藏不住的得意。

范闲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怒气，侧身上前一步挡在阮红云的身前。

梅执礼 “干什么，范闲，你想大闹朝堂吗？”

李弘成（世子）轻声提醒：“范兄”

范闲本不想让步，转头看向身后的阮红云一眼，只见对方向他摇摇头，不甘抿了下嘴，只得挪开位置。

顿时几个差役一拥而上，扭住阮红云的胳膊让人跪下，给她纤纤十指都套上了拶子。

跪坐着指尖发凉，阮红云咬了下下唇，闭上眼，恐惧使得心跳加速。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忍过去就好了。

李承乾（太子）“你若认了，她便不用受刑。”眼神如蛇蝎

范闲双眼发红，紧盯着高坐在堂上的李承乾，就要开口答应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突兀的鼓掌。

李承泽（二皇子）“好一招屈打成招。”

朝堂里的阮红云听到声音，刷地睁眼，感应似的扭头向身后看去。

只见李承泽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背着光走来，衣角翩飞，脚步是说不出的潇洒，与记忆里的身影慢慢重合。

他来了，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