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比试已是年轻一辈的事了,萧承煦并没有参与,只在骑射场等待结果。
他本是看着后山的那个方向,忽然一群脚步匆忙的少年进入他的眼帘。待他们走近了,萧承煦才看见他们竟然扶着启元出来。
萧承煦见着这幅场景,就知道山林里肯定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启元还捂着手臂大声地痛呼。
“萧启毓,朕要把你头给砍了……”
萧承煦听到这话,怒目瞪了一眼萧启元。
平常启元不懂感恩,一有不顺着他,便对自己喊打喊杀,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他不许启元同自己儿子这般说话。
小事他大多可以容忍,但是绝不允许触犯他的逆鳞。
萧启元的目光对上萧承煦的眼神,瞬间噤声了,心中有点慌,他还是怕的,不敢再看萧承煦。
“不知山林里发生了何事?说与臣听听,竟让陛下如此大呼小叫,不晓稳重为何物。”
萧承煦的声音不大,但威严逼人,听似委婉,却意有所指。
萧启元心中有鬼,断断续续地说:“是……是萧启毓用箭射我的马,害我摔于马下……”
从他一张口,萧承煦便知他满口胡话,事情肯定不简单,肯定另有隐情。
他也相信启毓,启毓这些年沉稳了许多,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事。
萧承煦偏头一问:“是吗?”
然后靠近萧启元,碰了碰他受伤的手臂,启元顿时痛的大叫。
“看这样子,骨头十有八九是断了,先请陛下去随行太医那瞧瞧,这事臣自会处理。”
萧启元前脚刚被人扶走,萧启毓后脚便从林里走了出来。
他在林中随意撕了点内衫的布料,绑住手臂上的伤口,但也止不住血,周围和布料被染红一片。
感觉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淡定地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萧承煦自然也看见了,盯着启毓手臂上的伤口,不悦道:“怎么回事?”
“我说是萧启元射伤我的,你又能如何?”
萧启毓长大后,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小时候觉得启元是父王的儿子,长大后明白这只是子虚乌有而已。
但是,父王他与宫中的太后曾经有过牵扯,他是可以肯定的,对启元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但是他不懂,仅仅是因为这个,就可以扶持别人家的儿子当帝王,而且扶持的人还如此不喜欢父王和自己。等父王日后失权了,那不就是他们的死期了吗?
今日只是射伤了自己的手臂,那明日呢……
萧承煦轻轻拍了拍启毓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他是皇帝,父王的确不能真的拿他如何。但你是父王唯一的儿子,能和启元同心协力,共为大晟谋福,便皆大欢喜。但你和启元若是真的无法相处,父王也会保全你的。”
萧承煦没这么傻,做事总要留有后路。他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就算启元日后完全掌权,要对他们不利,也可全身而退。
“父王,你就是想的太好了,两边都放不下,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的。”
这些年萧启毓都看在眼里,用这句话形容他父王是再好不过了。
萧承煦见启毓手臂的伤还未处理,也不想多说。
“先去把伤口包扎一下。”
说完,萧承煦本想和启毓一起去,但是启毓没看他,也不说话,直接越过他走了。
萧承煦凝视着启毓的背影。
似乎伤口有点疼,用手摸了摸。
这孩子的性子真不知像谁,不愿在人前示弱,只想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哪怕这是他的父亲……
这也是萧承煦再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他与苏玉盈都后悔过,没有给启毓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反而让父母的争吵伴随他成长。
其实,无论当年双方脾气有多冲,也得因为孩子,能忍则忍,而不是不管不顾。
哪怕是给孩子一个和睦幸福的假象也好。
十岁之后,他与苏玉盈彻底分离,连一个完整的家都不在了……
夜已经深了,一府邸里面万籁俱寂,只留下零星的灯火。
柳兮卿正打算熄灯入睡,突然身后的窗户传来几声响动,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一个温度瞬间贴上她的背后,一手还捂住她的嘴巴。
她第一反应正要惊地大叫,可是嘴上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和气息 ,便知道是谁,安静了下来。
“兮兮,是我……”
萧启毓轻声说了一句后,确定她不会再发出声音,就松开了她。
这是他老师的府邸,而兮兮是他老师的孙女,与他同年, 从小便一起学习。
可不能被人发现,他夜里来这儿。
柳府与苏候府比较近,柳太傅与他外祖父也交好,从他十岁起,便跟着告老的柳太傅学习。
柳府许是和家庭氛围有关,在朝的都是文官,有书卷之气,各个才识渊源。
柳兮卿是柳府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子,她也不例外,见多识广,气质如兰,温婉娴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妥妥的大家闺秀。
柳兮卿转过身,她就到萧启毓肩膀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臂上的伤。
那处的衣服烂了,伤口处缠着白绷布,但血红色冒了出来。
“今日不是春猎吗?怎么手臂受伤了?你看你爬墙进来,伤口又裂了。”
“小问题。王府和候府我都不想回去,才来这……”
其实,外面客栈这么多,他等会儿出去住就可以。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只是想来看看她,看见她,就感觉心里慰藉了许多。
柳兮卿让他坐在榻上后,搬着药箱的手一顿。
她知道,启毓一直有两个家,今天肯定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才会这样。
“你不回家,他们知道吗?特别是你娘亲,她会找你的。”
“我跟候府说,去王府住。同王府说,在候府住,谁也不会发现我不见了。”
每次萧启毓哪也不想去,便用的是这个方法。现下他不想回王府,更不想回候府,不然娘亲瞧见了他的手,又要大惊小怪了。
萧启毓的情绪明显很低落,柳兮卿也不想多问了。
她就是担心,怕他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今晚就在这儿,不要爬墙了,明儿一大早,我带你从后门走。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