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味药我还不能确定是枯木草还是枯雪芽……”
应何从为难地看着她,他的屋子地上放了许多笼子,里面逮来的兔子老鼠都没有了声息,死状惨烈。
“找了许多动物来试,可是没有动物受得了它们的药性,这…两碗药都在这儿了。”
周翡深呼一口气,“这两碗都端过去吧。”
谢允从来都不想做萧川,周翡知道。
他是一个向往潇洒自由的人,情感却捆绑了他一辈子,做萧川时为朝堂,做谢允时,却是为她。
如果有下辈子,谢允怕是只想做洗墨江中的水草,日日夜夜守护着四十八寨,虽然寿命须臾,却能比这一世满足许多。
“一旦试错药,便回天乏术了。”应何从现在周翡旁边,看着周翡直直地盯着昏睡的谢允,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是他能推测出最后一味药,也不会给这对小情侣这么大的难处,一个快没气了,另一个说不定咽气的速度比这个还快。
“如果……把我和他葬在四十八寨吧,”周翡缓慢地动了动唇,“别用针灸,别让他清醒,就这么睡下去,就很好。”
这样,他就不会在临死前在经受一次锥心之痛。
应何从适时地给他们拉上了门,他坐在门口,搓着手等待一个结果。
谢允额头上沁出了汗水,干裂的唇苍白如纸,他的眼睫在颤抖,可是怎么样都睁不开。被子上方的手轻轻动了动,竭力挣扎着想要清醒。
“哗啦——”
“周翡!!怎么了?!”应何从从地面上跳起来。
屋里很闷,声音传出来听的模模糊糊:“没事。”
药碗碎在了地上,黑乎乎的水撒了一地,周翡正托着谢允的后背,神色复杂。
气息越来越弱了,因刚才的一番动作,他浑身都没了力气,连白皙的脖颈都羸弱地仰着,身后的黑发缠着周翡的手臂往下垂落,活像一副美到极致的水墨画。
周翡将他重新放躺在了床上,她知道谢允似乎是能听见,但是身体机能跟不上,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谢霉霉,碎了一碗,倒是不用我自己为难了。”周翡摸了摸他白的通透的脸颊,阴差阳错的,竟还是谢允帮她选了药。
烈火似乎在灼烧五脏六腑,周翡盘腿坐着,额头青筋直冒。她体内的内力在与霸道的药性对抗,撕扯游走在她每一寸经脉中。
她的手飞速结着印,走火入魔的暗伤也在隐隐作痛。
已经坐了两个时辰,内力由最初的汹涌澎湃变得逐渐枯竭,药性在这场斗争中占了上风。
周翡吐出一口血,紧闭的双眼仍然没有睁开。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没有到最后一刻她决不认输。
屋里的火炉滚烫,蒸腾的水汽从屋檐滴答落下,就像泪水一样落到了周翡的脸上。
阿翡……
阿翡……
就像是谢允在叫她,虚弱地朝着她笑。
泪水悄无声息地湿了面,周翡咬着牙,拼命运转着齐物决,这东西极为霸道,若不是命悬一线,她还真的未必肯用。
她的内力渐渐枯竭,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体内的经脉在那一刻达到完全空白的状态,紧接着,一股极强的内力从五脏六腑逐渐填充到身体各处,就像干枯的土地迎接了一场甘霖。
“诶??你怎么出来了?”应何从跟一条黑蛇坐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蛇吐着信子,冷冷的眼珠里满是嘲讽。
他应该是一路在地上爬过来,蛇身上沾了不少尘土,应何从领着他去水缸走了一趟,回来又是一条干净的蛇。
“你爬出来了,现在有两种可能——”
蛇甩了甩尾巴,顺着他的袖子往里钻,应何从一把拽住他尾巴,“第一种呢,这人已经死了,不过呢,虽然谢允是快咽气了,但我觉得没那么快。”
“那就是,你任务完成了?好家伙,真不愧是你——”
“啪”的一声,蛇尾抽了他一巴掌,应何从反而乐呵呵地摸了摸它光溜溜的小脑瓜。
“别生气嘛,等这俩人都好了,他们肯定会报答你的呀,四十八寨知道吧,特别有钱——”
原本那蛇任务已经完成了,但它迟迟没有出来,便是因为谢允身上的透骨青导致的体温特别适合他居住,便一直在里面眯着眼休息。
但知道周翡内力枯竭晕倒后,它不受控制窜了出来,绕着不知死活的人转了几圈,感觉没什么反应。
接着它感受到了原主人的气息,又想起它的原主人是如何怎样将它送给了现在的主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上去就给了应何从一巴掌。
抽完解气了,蛇大爷就舒爽地吐着信子缠在了原主人的手臂上。
天慢慢黑了,应何从坐在门口,孤独地守候着。就在他困得直点头的时候,那扇门吱呀一声,他打了个激灵,冷风吹过,阴森森的特别吓人。
没人出来。
他坐着,背上直冒冷汗,战战兢兢地咽着口水。
有声音。
他猛地扭头,还是没人。
他又僵硬地扭了回来,搓着手牙关直打颤。
身后冷意渐起,一只手摸到了他脖子上,应何从嗷地一声窜起来,扭头就看见了一张满是鲜血的嘴。
活像吃了小孩的妖怪。
他大声叫喊起来,哭着求饶:“好汉绕了我吧,我不好吃的!我一年没洗澡了!我求求你——”
“应何从!你皮痒了是吧!”周翡抹了一把嘴,露出了本来面目。
毒医怔愣着望着她,周翡放松了笑了起来,那张脸前所未有的漂亮,没有一丝阴霾,即便在昏暗的傍晚也是那么美丽。
晚风暖了起来,灯光亮了起来。
周翡仰头去看灿烂星海,大自然的一切都在向她招手,温暖地拥抱她,她靠着门笑了,红唇紧抿着,稚气的像个孩子。
她在心里默念,我赢了。
谢霉霉,不用等二十年,我要你的永生永世,都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