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这半卷药王经,很难推断出完整的解毒方子。”
周翡叹了口气,道:“明白了。”
应何从抓了抓头发,“你上次从我这儿借走的蛇——”
“不就一条蛇吗?这么小气?我还以为大药谷的传人气量有多大呢……”
应何从说:“不、不是气量的事!你借走是不是有用处,我猜都能猜出来。”
他坐着凳子上伸了伸懒腰,“不过呢,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不受一点罪——”
周翡问:“真的?”
应何从说:“真的,这半本药王经里有提到,西梁国,有一条河名曰子母河。如今西梁已成过去,但那条河应该还在那片土地。”
“沈庄主,你这特意照顾我一个人,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眼见沈天庶看着宿铁法快睡着了,谢允欠欠地笑了笑,收获了一个嫌弃无语的眼神。
谁让这人非要看着他,谢允也是得了空就想膈应膈应他。
让别人不爽他心情就舒坦许多。
“禀庄主,周翡又来了。”
“几个人呢。”沈天庶懒懒地问。
“就她一个。”沈天庶斜觑一眼谢允,示意人把他带出去。
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刚。
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溶以五牲之脂,斩甲过三十札。
谢允正在认真地锻造一把刀,拖着那身病体,他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唯一遗憾的,就是欠阿翡的一把刀。
周翡当着沈天庶的面将宿铁法烧毁,给谢允争取了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扑面而来的火浪熏粉了他的脸,额上沁出不起眼的汗水,脸颊滚烫,让他难得有了一丝血气。
“成了。”
“药王经呢?”周翡直接问他。
沈天庶笑了笑,示意手下将药王经递给他们。
沈天庶接过手下跟随锻造的刀,他猛一挥刀,周翡吃了一惊,迅速拿刀去格挡,却被直接砍断。
“阿翡,有诈!”
拿着药王经的手下忽然收手,周翡焦急去抢,忽然听到一声凌厉的掌风。
“谢霉霉!”周翡变了声调。
沈天庶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周翡,而是谢允。
谢允踉跄几步,被震到身后的柱子上,他的面色逐渐变白,滑落的身子被周翡紧紧抱住。
周翡死死捏着手里抢来的药王经,牙齿害怕地打颤。
她的脑袋也一阵晕眩,刚才那个手下忽然撒了一把粉末,她急着去抢,中了招。
鲜血从口中喷溅出来,谢允忍了许久,终于痛苦地皱起了眉。
他呼吸凌乱,连话都说不利索:“走……”
周翡凭着一股劲儿提刀冲出了包围,所幸沈天庶没有追来,好像是放了他们一马。
“沈郎——”
“不用追了,谢允活着会牵走四十八寨的注意力,我们的大计不会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但是药王经,”怜蜃有些不忿,“沈郎就这样让他们拿走了?”
“天瑛别生气,拿走自然也能抢回来,你的毒不急于一时,”沈天庶将她搂进怀里安慰,沉沉笑着,那半本药王经,单单抹除的字迹就够他们折腾了,“当务之急是我们的大计,等到我们的军队所向披靡,他们不交出药王经,我就让四十八寨整个寨子给你练手,如何?”
“应何从——救人!”
周翡将昏过去的人从背上放下来,双手颤抖着抱着他放到床上。
“救他……”
若不是李妍将她拽出去,周翡怕是只能像僵尸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谢允看。
她的眼前一直恍惚着谢允毫无声息的模样,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体一点点变凉。
那段在蓬莱的日子,她几乎整日整夜对着的都是那副苍白羸弱的身躯,同明大师用药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现如今因为这一掌被打散。
真的油尽灯枯了。
太轻了。
她抱着那具身体,感受到的却是一个即将消散的灵魂。
谢允无数次因为她撑了下去,也无数次因为她燃烧自己的生命。
“能、能治吗?”门一推开,周翡嗫嚅着问,整个眼眶都是红色,神情紧绷,透着浓重的不安。
应何从叹了口气,周翡几乎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说啊!”她拽住了应何从的领子,凶狠地问。
“能,”应何从感觉到衣领被迅速放开,“但是……”
“我能先用药物吊着他的命,如今他内伤和透骨青在体内发作,内伤需要喝药,我可以用针灸让他短暂清醒恢复吞咽,但他意识不清,不能和他说太多话,你得尽快喂……”
“而透骨青,拿回来的那半本药王经,上面部分文字被抹除了,所以……最后一味药,我不确定,需要有人来试药。”
“我来!”周翡见有了希望,连忙答应,“你只管治病开药,其他的我来解决。”
谢允被扶着靠坐起来,眼神还有些朦胧,像罩了一层雾气。
屋内熬的药水苦味很重,周翡盛了一勺,吹温了之后送到他嘴边。
他许是还有些意识,那张唇僵硬地张开,然后慢慢地吞咽着。
针灸让他被迫醒来,但他的身体机能在迅速消耗,周翡喂了四五勺,他的睫毛就开始一眨一眨,沉重地抬都抬不起来。
慢慢地就要合拢。
他处于一个极其混沌的空间里,周围的一切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就像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
周翡把碗放下,扣着他的腰将他重新塞回被子里,昏睡的脸很苍白,她忍不住轻轻摸了摸。
从脸颊到挺立的鼻梁,再到染上了药水的唇上,周翡将唇贴了上去,舌尖在他的唇缝间舔了一下,皱着鼻子抱怨,眼里泪光闪闪:“好苦。”
“快点醒吧,睡美人。”她摸了摸谢允冰冷的身体,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房间。
她慢慢转身,迈出第一步,推开了一扇门:“我来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