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再看一眼

船飘过山川河流，停在画的尽头。雾开始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似要困住什么。

马嘉祺转头向后看去，寂静的江面上一丝波纹也无。

“走了？”

张真源扶着桨，问。

刹那间，船的前头刮起一阵风，凌乱的，毫无章法的，冲散在雾里。

马嘉祺被吹得恍了神，对着那弥天大雾思索了好一会，才喃喃道：

“我怕下次再进画里，又会遇到他。”

下次，就不可能这么容易逃脱了。

“不会了，不会再见了。”

淡漠疏离的话语砸在马嘉祺心上，在他心中搅起一阵疑惑与疼痛。

马嘉祺本欲再说点什么，却撞上张真源幽深难测的眼神。他形容不出那种眼神，太多东西交杂在里面。

那些情绪像岩浆一样翻滚着，瞧多了，会被灼伤。

“有些事我本来想把你救出去再说的，但是又觉得这样过于自私了。明明我什么都知道，关于那年，关于宋亚轩。”

说到这里，张真源苦笑了下。

“其实留在这画里的，只是他最后一片残魂罢了。宋亚轩早就死了，在你被北天打碎魂魄的那年，他就死了。他破坏妖族规则，强行从画里面出来，在这里……”

张真源指着白色的镜面，继续道：

“被虚界搅碎了三魂六魄。”

“可是即便如此，那硬闯出去的灵体也没能阻止得了北天。我上次见他，还是在我送你的灵魂碎片出枫山的时候。他的一魂站在岸边，盯着我手里的锦袋，也没同我讲话。不过，我想他也许对我笑了下。反正没多久，他就消失了。”

我说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也许……也许只是在这个已经没有了关于你任何记忆的人面前替你多说两句好话而已，你不是坏孩子的，对吗？

张真源这么想着，又笑了下。

刘耀文却难得的沉默了。

风越来越大，穿过狭窄的山腰，听上去像在哀鸣。

“我要回去找他。”

做出这个决定，马嘉祺并没花多长时间，情绪也没多大起伏。

反应最大的是刘耀文。

他踩着船板，把船震得左摇右晃，厉声道：

“开什么玩笑，你要再回去一次？再让我们担心一次？要是宋亚轩使什么计谋，让你和他永远待在画里面怎么办？”

会吗？

马嘉祺第一时间反问自己。

也许吧……

但是总感觉生命中有些人不可辜负。

这么想着，风忽而停止了喧嚣，灰黑色的天空显出鱼肚白来。

阳光慢慢透过云层，印在黛色的山川上。

湖面上走过来一个人，雾冲过他的身体，往北边飘散。

马嘉祺一眼就认出了他，宋亚轩。

他朝他伸出手，宋亚轩透明的手掌穿过他的皮肤。

马嘉祺愣了下，慌忙准备再去拉他的手。

一次又一次，他的手在虚空中什么也没抓到。

而宋亚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笑地注视着他，像在注视一个任性的孩子。

“你……”

马嘉祺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手。

“阿祺，我很满足了。”

风一卷，宋亚轩最后一点魂魄散开。

我很满足了，留在这世间还能再看你一眼。

【光.影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