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

　“将军请吧。”齐煊又重复了一遍，一双黑眸古井无澜，深不可测。

　　“我身子还没好全乎，以后多有打搅还请先生勿怪。”顾峯义冷冷地瞥了齐煊一眼，这人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北平依旧是北平，前方战事吃紧，北平里的人儿依旧是那副施施然的样子。

　　齐煊手里捏着份报纸，指尖泛白，微微欠身道，“大佐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白纸黑字，已经登了几起国民政府战败的消息。

　　“哈哈哈，还得多亏了先生的妙计。”他的中文说得别别扭扭，眼里的钦羡却是不加掩饰。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盖过了中华大地上的硝烟气息，直至柳枝抽芽，才让人恍然惊觉，春天到了。

　　齐煊站在窗口，睫羽根根分明。“该结束了。”这场荒诞的战争，该结束了。

　　“你怎的又翻窗？”顾峯义脚刚沾地，就听见那人不满道。

　　“想你了。”

　　“一介书生，劳烦将军挂念。”

　　“你该知道的，年关总是忙，要蓄足了力和日本人纠缠，要屯粮，要安抚这满城凄凄惶惶的百姓。”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齐煊还停留在那句“想你了”的震撼里。

　　“喂，我给你的信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下了几场雪，他就收到了几封信，龙飞凤舞的字就连尾稍都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战事该停了，祝将军好运。”

　　狼毫划过信笺，在雪白的纸上晕染开一团墨，齐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哭了。

　　门外机甲车声渐渐响起，齐煊怀里忽然被塞了一团纸，“这是川藏线的设计图纸，比我的命还重要。”

　　“齐煊，你记着，没有国，何以为家？”

　　那是他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同他讲话，把重于他命的物什托付于他。

　　“知道。”我不懂你的信仰，但如果你死了，我也愿意为你的信仰奋斗终生。

　　门开了。

　　顾峯义和一群日本兵迎面撞上，无路可退。“别怕。”

　　刑讯室里潮湿且阴暗，八个日本兵并排站立，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皮鞭已经在空中划了许久，直破长空。

　　“顾将军，只要你把图纸交出来，饶你不死。”大佐拿着烙铁在他耳边低语，半是威胁半是诱惑。“荣华富贵也是大大滴。”

　　自打进了这牢房，顾峯义便不再说一个字，硬是凭着一身铁骨熬过了许多刑罚。

　　二月初的天气，他脸上已经覆了一层汗，顺着坚挺的鼻梁砸到地上。

　　胸前鞭痕交错纵横，一眼过去瞧不见一块好肉。齐煊坐在轮椅上忍不住想，“何苦呢？”

　　那烙铁终于被烫得通红，大佐接过手柄，“这一掌下去，你一定会死。”

　　妈的，什么都不说的俘虏，毫无利用价值！

　　不过……“先生，顾将军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里啊？”

　　“他就是顾将军？”齐煊眼神冷漠得仿佛从未见过他，然后平地惊起一声雷。

　　“我来吧。”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清冽冽地回响在刑讯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