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7

众人赶到时，恰逢赶集，街上人来人往，软侬细语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蓝玉成眼尖，瞧见了往常兄长给自己买糕点的铺子门前拍着长长的队伍，伸手扯了扯蓝曦臣的衣摆，一双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家店铺。

蓝曦臣见他这副模样，如何不知道蓝玉成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微微凑近蓝玉成，低声道：“倘若待事成之后我们回来得早，这家铺子还没关门的话，我们就去买些带回去，如何？”

“嗯！”蓝玉成闻言，点头如捣蒜，一双淡棕色的眼眸里满是斗志昂扬。

早些时候，蓝曦臣便已经派人着手准备镇杀水祟之事，故而当一行人来到水道旁时，早已有了数十艘小船在此等候。

一人一艘船，陆续顺着水道前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碧灵湖。

路上，魏无羡打听了一番水祟之事，想着距离碧灵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蓝曦臣索性将早间同蓝忘机和蓝玉成说过的细节再讲了一遍。

不复早时的热血方刚，蓝玉成此时冷静了不少，头脑也更加清醒了些。

碧灵湖位于姑苏蓝氏地界，数十年来从未有水祟作乱，近几个月却频频出事，尤其是这几日出事更加频繁，就连蓝曦臣亲自出手，几番布阵下来捉到的也只是货船残骸和受害者的尸体。

甚至……

“…竟还有些尸体无人认领，当地人皆说不认识，有些可能与死者有过一面之缘，只说他们不是本地人。”蓝曦臣道。

路上蓝曦臣又网住了几只水鬼，蓝玉成也度化了几只不愿散去的怨灵。

“水祟聚集之地在碧灵湖，这里少说还有好几里，我们就已经捕了不知道几只水祟了，真不知道等到了目的地，看到的会是怎样一副景象。”蓝玉成眉头紧蹙，不满地说道。

“少抱怨，多做事。”蓝忘机淡淡道。

“这才不是抱怨。”蓝玉成嘟囔，还待他想反驳几句，抬眸看见蓝忘机正盯着自己，眉头微蹙，一时间哑然，也不敢再多说话，便老老实实地低着脑袋，认真寻找水中是否还有水祟。

蓝忘机这才挪开视线，专心看水。

忽然，魏无羡在那边喊道：“蓝湛！蓝湛蓝湛！”

闻言，蓝忘机抬头往他那边看去，听语气以为是魏无羡有什么急事要同他说，谁知道竟是他用竹蒿往水中一划，挑起几朵水花，哗啦啦地往蓝忘机身上招呼。

蓝忘机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离得最近的蓝玉成船上，恼怒地瞪向魏无羡，一句“你”还未说完，又见魏无羡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的船划到蓝忘机先前站的那艘船旁，他走到船头，抬脚往那条船沿上踢了一脚，将船掀翻，而那船底上竟趴着三两只面容惨白可怖的水鬼！

离得近的弟子连忙将其制服，蓝曦臣见状，问道：“魏公子，你是如何得知船底有水鬼的？”

“简单，吃水不对。”魏无羡敲了敲船沿，笑道，“方才船上只站了一个人，船底却并吃了不止一个人的水，肯定有东西。”

“原来如此，受教了。”蓝曦臣恍然，郑重地说道。

短暂的小插曲后，众人继续往碧灵湖发现划去，魏无羡将船划近，与蓝玉成的船艘一道并行，想方设法地与蓝忘机搭话，蓝忘机则是嫌他聒噪，并不愿搭理他。见蓝忘机这副模样，魏无羡便往蓝玉成那儿凑近了些，打算从他这儿寻找突破口。

“蓝三公子，你兄长还没消气呐？”魏无羡一边盯着水面，一边问蓝玉成。

蓝玉成正要答话，身后传来蓝忘机不轻不重地一声冷哼，堂堂蓝三公子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兄长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前几日说的话？于是他扬声叫住江澄，笑眯眯地说道：“江公子，劳驾你转告一声，若是要向我问我兄长最近如何，不妨他自己去问本人，倒还方便些。”

言罢，他也不去看江澄和魏无羡的反应，扭头望着蓝忘机微微抽搐的面庞粲然一笑，毫不客气地将竹蒿扔给蓝忘机，足尖一点，稳稳地落在蓝曦臣的船上。

目睹了全过程的蓝曦臣：“玉成，你真是……”

越靠近碧灵湖，水里闪过的黑影也愈发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些从水中跃起要袭击船只，众人纷纷召出佩剑，轻车熟路地将其制服，然而黑影少是袭击多是诱敌，让人眼花缭乱，不敢轻举妄动。

置放于水中的网绳动静愈发频繁，蓝忘机召动他的灵剑避尘将试图顺着船沿出水的水鬼手掌斩断，魏无羡也收敛了嬉笑的神情，专心除祟。

除祟一事任重而道远，少不了过程枯燥乏味，或是修士逐渐麻木，因此魏无羡正经了没一会儿，便又开始同蓝忘机插科打诨起来，不过一般都是魏无羡在说话，蓝忘机最多就是纡尊降贵理他一下，并惜字如金地回几句“无聊”、“荒唐”等等以示礼貌。

终于，众人抵达碧灵湖，船只渐渐靠近湖心，湖面平静依旧，却让人无端心生悚意，蓝玉成腰间的灵剑化玉在鞘中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蓝忘机更是突然道：“即刻原路返回！”

周围人连连发出疑问，蓝曦臣也是不解地看向他。

蓝忘机并未多做解释，只说：“水下之物是故意将我们引过来的。”

众人皆是不解，魏无羡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见蓝玉成已经召出化玉御剑浮于水面，急切地提醒道：“各位小心脚下！”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佩剑纷纷出鞘，将他们托载起来，方一御剑离开船面，就瞧见方才他们脚踩的船面被数条惨白的手臂穿过，几声木板断裂的声音传来，竟是他们来时乘坐的船艘尽数被水鬼破坏了！

此时湖面水雾渐起，愈发浓郁，低头一看，整片湖水竟不知何时呈现一片墨绿，而湖心出也生出一个漩涡，将船艘残骸悉数吞噬。

湖中尚有几位来不及召唤佩剑而依靠浮木的弟子，见此情形，蓝曦臣当机立断道：“先救人！”

“是！”

水中冲出数条如藤蔓一般的漆黑触手，肆意地在湖面上挥动，不让救人者靠近。化玉胜在灵巧，在蓝玉成的操控下，轻而易举地避开那诡谲之物的触手，冲进它的防御范围之中，几进几出，将人救上岸。

蓝玉成站在岸边清点人数，发现蓝忘机、魏无羡和一位名叫苏涉的弟子都还没出来，急的他转身就要再度冲进雾中寻人，化玉刚一出鞘，那边蓝忘机便拽着魏无羡的领子将人带上岸，而魏无羡手里还扯着苏涉的领子。

嗯……蓝玉成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人都齐了。

蓝忘机刚一站定就松开了魏无羡，走近蓝曦臣便开口道：“是水行渊。”

蓝曦臣蹙眉：“那就棘手了。”

姑苏地处江南，多是水道，彩衣镇更是依水而建，即便是常年居于山中的蓝家人也个个熟谙水性，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下，姑苏一带根本不可能会生出水行渊这种东西。

有人问此物为何出现，蓝曦臣只是摇头，蓝氏众人也都是道不知。

蓝忘机突然问：“近日可有什么地方受过水行渊之扰？”

蓝曦臣不语，指了指头顶上的太阳。

众人恍然——岐山温氏。

水行渊形成容易祛除难，岐山温氏不愿耗费人力精力去解决水行渊一事，便将此等疑难杂症丢给位于下游的姑苏蓝氏来解决。

无端吃了这等哑巴亏，姑苏蓝氏弟子面上如出一辙的难看。

即便是起初最斗志昂扬的蓝玉成，此刻也没了动力，就连来时与蓝曦臣约好了回去路上去买糕点的事也被他抛之脑后，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趣。恹恹地就此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