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离开

周翡带着段九娘离开华容是在第二天，当日一大早太阳都还没正式爬上顶峰，她就火急火燎将谢允及李晟叫起来，九娘受蛊毒折磨的这些天身体越发的虚弱，是以周翡几人轮流背着她。

离开前县太爷带着李淮出现在他们院子，经过一夜的沉思他们稳定淡然了很多，李淮眼睛里仍然有些许埋怨的意思，可周翡也不大在意，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昨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她也管不着。

“阿翡……？”李晟偷偷出声，背着段九娘迟疑看了周翡一眼，似乎在询问该不该因此绊住脚步。周翡不说话，领着一左一右两个人就要离开是非之地，极此李晟也明白周翡的意思，安静许多。

与他们擦肩而过瞬间县太爷却是出声了，他叫：“周姑娘……”

嗯？周翡迟疑，抱着手好奇地看向他的方向，老匹夫脸色犹豫，稀疏的眉毛似长年累月刷缺了的刷子，刻板却又伶仃地挂在上头。只见他伸出手，双唇翕动，周翡瞥了他一眼，实在没耐心了，“您老也不必为难自己，说不出便说不出吧，反正日后也不一定能再见。”

“对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件事我不希望你们伸张，能做到闭口不提吧。”周翡的语气冷冷的，没有温度般，老爷子木讷点头，“对不起……请善待她。”

这个时候才知道愧疚？敢情这人心里有毛病？又是怨恨又是愧疚。周翡蹙眉，最是见不得这种矫情巴拉的玩意儿，正巧想出口讥讽几句，谢允摁住了她的手臂。

他摇头，黑色的眸子里写着不该妄动。罢了罢了！周翡烦躁甩开一脑子俗事，大步流星往外离开，李晟背着段九娘紧随其后。

“别说这段九娘是个女的，背起来还挺吃力的。”李晟在背后小声抱怨。

谢允笑了笑，没多做理会，回头看了眼李家父子，心里微微摇头长叹一口气。恩恩怨怨又何必记那么清楚呢？活着过好日子不是最重要的吗。

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半截儿身子都埋进了黄土。他中年时期对发妻有亏欠，对其死去难释怀，所谓亡人不可偿，便将这些情绪都化作了对段九娘的埋怨。如今两鬓斑白，还不如一个毛丫头来的清醒，可笑啊……老爷子笑两声，整个院子又归于沉默。

“爹，从今以后，这世上就只有咱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了。”李淮陡然出声，他不理解为什么父亲恍然间会苍老十余岁，他走不进父亲的内心，只能笨拙的安慰。

老爷子盯着李淮出了神，眼神复杂，有很多呼之欲出情绪即将释放，在关键时候又收敛了去，“嗯。”他的鼻音有点重，兴许难受的久了。

李淮默默扶着他离开这个地方，将破旧的木门缓缓拉上，里头的光景一一闭合，青黑的瓦、惨白的墙还有那个几乎生锈的秋千……

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将这扇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