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热水下肚,丝丝缕缕的热意从肚子传到四肢百骸,冰冷的手脚也热了许多,云锦脸
色稍好,腹部的疼痛也淡了一些,然后她轻轻抬头:“我差不多了,继续拍摄吧。”
“可是……”暮雨霏霏和夏悠皱眉,云锦的脸色还很难看,并不适合拍摄,尤其是等下有
好几个她的特写镜头,如果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其他表情,都会ng的。
“相信我。”云锦说,她从不拿身体当赌注,但很多时候,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耽误全
部人的进度,剧组的每分每秒都是在烧钱,倘使因为她耽误了进度,云锦多少会有些歉然。
拗不过云锦,众人只得同意。
“拍摄过程中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导演如此道,云锦一直不拖进度,偶尔一次因
为身体不适,导演不觉得什么。
“嗯。我知道的,导演。”云锦说。
“先待着吧,下午的戏份需要回去拍摄,等他们收拾好了,我们就开车回去。”导演如是
说道。
云锦微微点头,继续喝着热水,没多久,其他人收拾的差不多了,车缓缓开启。
或许是因为云锦身体不舒服,连司机都开的平稳了许多。
不久,众人就到了地方。
接下来要演的是云锦独自一个人先夏天等人一步,回到了某个地方,是一个地下室,但收
拾的非常整洁。
“可以吗?”导演问,之后的拍摄可能需要很大的情绪波动,不知道云锦的身体是否能够
行。
云锦点头。
导演也不再劝阻,只说:“补妆去吧,夏悠帮忙扶着云锦。”
“不用。”云锦抬手,制止了夏悠的动作,“哪有那么矫情,没事的,倘使真到了要扶的
地步,我也没法子拍戏了,放心吧,没事。”
云锦说着,兀自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去化妆间,一旁的化妆师助手想要帮忙,见云锦一
脸淡漠,最终也没有伸出手。
云锦倒不是故意冷着脸,实在是腹部传来的一阵阵疼痛感让她无力去给别人说设么。
“云锦能行吗!”导演盯着云锦有些虚软的背影,有些担心,同时还有些无奈。
怎么拍个剧事情这么多呢!!
先是配角出事,再是林子怡的事情,多少让导演心态有些崩,如今云锦有病也不知道能不
能真正进行拍摄,能不能拍出想要的效果。
可导演怎么也没想到,云锦一经拍摄,整个人仿佛变了个人。
————她长得很美,但美人迟暮。
鬓角处已有丝丝缕缕的白发,纵然如此,依旧不能阻挡她的优雅。
“来啦?”女人摸着自己耳垂的流苏耳环,轻轻的说。
“嗯。”林默的脚步顿在了门口,心有些痛,望着女人的背影,眼底全是痛色。
“今日吃什么?”女人收拾完,缓缓转过身子,她一身衣服特别讲究,但因有些年头,所
有略微有些旧。
林默将饭食布在桌上,是鱼:“今日同同学上山,山下有水,水中有鱼,我偷拿了些。”
“呵,果然和你那骗子父亲一样,偷鸡摸狗。”女人一声嗤笑,眼底露出一抹不屑,但身
子已坐在了凳子上。
“您吃。我先走了。”林默说道,想要转身离去,身后的女人突然开口。
“我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林默停下来,神情有些复杂,那苍白的神色反而添了几分神韵,林默捏紧手:“妈,我想
你忘记了,你是杀人犯。”
“我是杀人犯?那你是什么?我要是杀人犯,你是杀人犯的儿子!!”女人猛的从椅子上
站起来,声音尖锐的怒吼,“林默,谁给你的勇气和你母亲这样说话!”
母亲……
林默低低的呢喃,唇角升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却没有半分笑意,他微微扬起头,眼角似乎
有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从眼睛滴出来,又因为他的仰头,被收了回去。
他整张脸颊上都呈现出巨大的绝望和苍凉,半面隐藏在黑暗中,半面暴露在地下室苍白的
灯光下,无论是黑暗的脸颊,还是明亮处的脸颊,都是如出一辙的悲凉,没有一丝一毫的光
明。
————
“好,好!好呀!”导演望着镜头里云锦这一连串动作,连连说了几句好,“没想到,身
体不舒服也能发挥得这样不错!”
暮雨霏霏咬唇。
这一幕,是揭示林默家庭情况的一集,同样的,也是悲剧的真正开端,从此以后,再多的
美好,也是深沉的悲痛。
————
女人看不到林默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林默身上传来的悲伤和沉痛,有一瞬间,她被林默
差点带出戏,想要好好安稳她一番。还好,镜头在林默那边,女人即便神情有些许异样,也没
有被发现。
等镜头转到女人这边时,她已脸色如常,带着半分的狰狞。
“林默!你听着,我不管怎样,你都得把我弄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这个阴暗的地
下室!”
“不可能。”林默没有转身,淡淡道。
女人骤然发狂,拿起一旁的水果刀:“林默!你这个小畜生!我这是囚禁!你敢囚禁我,
我不会放过你的!”
尖锐的疼痛从胳膊处传来,林默脸颊上却全是麻木,他垂眸,眼睛落在脚下的血迹上,多
么熟悉的血迹。
他恍然间想起来很多年前。
也是眼前的女人,亲手用刀子捅在了自己的亲姐姐身上,那时,他十三岁,看着她如何去
毁尸灭迹,如何瞪着他,警告他别说出去。
哦,对了,不止是警告。
还有鞭子的抽打。
她将内心的恐惧,全部都发泄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眼神和如今一模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心疼,就好像,这是自己应该的,被打被
骂也是应该的。
恨吗?
早不恨了。
林默从女人手上拿过水果刀,放在桌上:“别想了,你现在的情况,出去?是不可能的,
好好待着吧。我的……母亲。”
他嘲讽的说道。
然后迈开腿,走出大门,从外面锁上。
外面阳光明媚,温柔明亮。
可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全身冷的发抖。
父亲,母亲,家庭?
呵,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