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一

射日之征及乱葬岗围剿后八年，仙门百家经过几年休整终于恢复往日生机。到了春日，各家族弟子前往云深不知处听学的事情又提上了日程。

各家弟子拜会完老师之后便由着蓝氏弟子带去各自的住所。

在学堂幽幽庭院外，往外走的弟子和一蓝氏嫡传弟子不期而遇。七八岁的模样，和他们年纪相仿，眉目隽秀，依稀可见几分如今蓝氏当家人的影子。和众人虚虚见礼后便独自离开，也没有表现出半分主人家的迎客姿态。

金家这一辈的小公子金禅从来都是娇养惯了的，见有人端着比他还傲人的姿态，自是不满地询问身边的书童：“小旗子，那人是谁？他们蓝家不是向来标榜知书达理吗？怎么这个家伙这样傲慢！”

“公子，那是蓝氏的少宗主，蓝晔公子。”书童附身在金禅身边悄声说道。似乎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可惜，他们家的这位公子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压根不会管这些，只管这自己舒服，大声说道：“就是那个不服管教的蓝家人？”

他说着有打量了远处的身影一番，摇摇头评价道：“看着和泽芜君长得差不多，怎么脾气仪态差别这么大，半分蓝家人的气度都没学到。不过也对，我听姨娘她们说他爹娘就是家族联姻，后来还和离了，他不受待见也正常……”

这话说的似乎只是他的平常感叹而已，没有大声喧哗，可在蓝氏这样从来清净的地方，即便是正常言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流言八卦谁没有听到过一点，同行那些个世家公子都是十岁左右的少年人，更是爱看热闹，纷纷停下来看看这个傲慢的金公子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公子，您就小声一点吧。”书童小旗子意识到身边人的目光，只恨不得堵住自家公子的嘴巴，可惜他不敢。

“站住！”

正在他发愁之际，身后冷淡语调幽幽响起，吓得他身形一颤。回过身便见那位主角站在他们的身后，目光冷厉地看着他家公子。

偏生他家公子还意识不到什么，见了蓝晔还更加得瑟：“干什……啊！！……”

金禅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拳打在鼻子上，痛呼出声。

“你竟然敢打本公子！”

“打的就是你！”

金禅这死不悔改的样子，蓝晔一点也不手软，竟然将比他还要大几岁的金禅压在身下打。避开要害，可是每一招都打在痛处，云深不知处一时间惨叫声盘桓不绝。

要说蓝家的长公子叛逆不服管教那是出了名的。在蓝家，除了他那随了他爷爷总喜欢闭关的爹，还真是没人能管得住他，即便是他向来以严格著称的叔祖父和冷清掌罚的叔父也不例外。

也不知为什么，这些能把纨绔子弟教化得服服帖帖的严师却独独拿他们家的这位没办法。

其实蓝晔还很小的时候也是十分乖巧的，他爹闭关也不像现在这样勤，会时时关心他。

那时蓝晔虽然不像其他的小孩子一样会哭闹撒娇和人亲近，但是也不会忤逆长辈，至少家里的那些条条框框他会尽心遵守着。

但是这几年，发生了一些事情，蓝晔也长大了，不再需要人时时照看着，蓝曦臣就把精力都投注在家族事务上，也就忽略了蓝晔。

等蓝曦臣反应过来的时候，蓝晔的性子已经变得固执不服管教了。

那时蓝晔六岁，宰了他小叔父散养在后山的兔子。原因是这些兔子泛滥成灾，不仅在后山打得满是洞窟，啃食了不少名贵药草花木，还趁着夜色跑到他院子里糟蹋了他精心培养的西湖柳月。

等大人们闻讯赶来的时候，动手能力极强的小孩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里架起了篝火把兔子烤熟了。

蓝启仁气得山羊胡都翘了起来，说着家规不准杀生。

可惜蓝晔不为所动，依旧抱着兔子腿啃，和他爹如出一辙精雕玉琢的脸上满是油污，只奇怪地问了一句“这里是寒山寺吗？”

把众人问得摸不着头脑，装得正经又带了点鄙夷地说：“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能杀生？这些兔子毁了这么多东西，难道不该杀？峨眉的尼姑庵都不曾有这些规矩，姑苏的蓝氏却还守着这些迂腐。你们是要教弟子还是要造圣人呢？”

小小的孩子坐在地上，明明是乖巧可爱的样貌，可肥嫩的脸上却满是固执讥诮，没人知道当时看到这样情形的大人们是怎么想的。

就连站在人群中看着这样陌生的儿子的蓝曦臣，在触及他毫无情绪的目光时也咽回了呵斥的话。

反正自那以后，蓝晔不服管教的名声是传遍了百家。然而不久之后，蓝家那刻着几千条家规的训诫石被抹去了大半，只剩下大的箴言，少了那些繁冗琐杂。

而据当时在蓝家听学的弟子所说，也就是那之后，就连蓝家的菜谱也变得友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