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桑梓【二十一】

“！”沈渐发了个感叹号，然后抬步上前，走到一个空着的座位旁，将手搭在这个座位的桌面上：“班长，我问你，这里的人叫什么。”

言鞘不明所以：“......白筝。”

“你还记得这人是男是女吗？”

“......女？”

“好，她学习怎么样？”

“......忘了，班级中上游吧。”

“嗯，她在班里跟哪些人关系比较好？”

“......没有？但性格好像也不怎么内向......”

“嗯。”沈渐继续问道：“她死了，你什么感受。”

这问题问的真的越来越混蛋，但言鞘还是如实回答：“......生气？”

“......你自己都不带奇怪的呀。”沈渐的手指轻扣着桌面：“你不应该伤心吗？”

还没等言鞘想出点什么来，她就又走到另一个座位边上：“这里的人叫什么？”

言鞘已经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了：“宋依木。”

“男的女的？”

“女。”

“好，她性格什么样？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不记得了。”

“你跟她有说过什么话吗？”

“......说过肯定是说过的，但我印象中没有记得比较清楚的交流。”

“嗯，她家庭情况怎么样？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不清楚。”

“好，她死了，你什么感受？”

“还是生气？”

沈渐又往过挪了两步，敲了敲第三张桌子：“来，这里的人叫什么？”

“颜溢。”

“嗯，男的女的？”

“男。”

“好，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他是独生子女吗？有没有兄弟姐妹？”

“不知道，不清楚，没听他说过。”

“嗯，他生日哪天？”

“不知道。”

“好，他今年多大？”

言鞘感觉这问题越来越不靠谱：“？这个用问吗，我们都是十六岁啊......”

“所以如果没有这个'我们都'的前提，你不知道他多大。”沈渐感觉自己问的没问题。

“......你这是强词夺理吧？？？”

问到这沈渐便停了下来，班里人大多也都反应过来了，有不明白的在四处小声询问，窃窃私语的声音盖过了心跳声。

“沈渐。”尹言忽然冲她一招手：“你来。”

救命，要死。

言鞘感觉沈渐慌得一批，但还是十分从容不迫的走了过去，然后尹言递给了她一个银色的镯子。

款式简洁，镯身细，大概零点五到一厘米左右宽，镂空雕了些精致纹理。

“......我戴上后，它不会放电把我电死吧？”沈渐轻轻抚了抚那镯子：“或者戴上之后它会突然封死变成一个实心的，剁下来我一只手？”

尹言：......好主意。

“尹老师，成为烈士之前，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沈渐没抬头，手上不停的盘着那银镯子：“我又猜对了是吗？”

“......”尹言保持着笑容：“......你猜。”

“好嘞。”沈渐开始针对尹言说的这两个字做十倍的阅读理解：“您是想让我来讲解一下对吧，既然您这么盛情要求了，那做学生的就不客气了。”

尹言：？

“班丑不可外扬，咱关起门来就敞开了说，这次咱赢得挺不光彩的，全凭尹老师跟两位英语课代表的鼎力支持才勉强获胜，我先勉强代表全班同学在这谢过三位喽。”

不管怎么样，上来先扯上一番就好，把该夸的都给夸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总不会变的。

“按照正常的情况，咱这一次欢乐时光搞下来啊，估计班里能剩下二十个人不到，现在一下子翻了近一倍，这肯定是天道的恩泽啊，是天意，是缘啊。”

“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因部分人的获胜而得意忘形，因自己的苟且偷生而产生庆幸的思想，虽然我们不能停滞不前，但带上死者的念想一路走下去还是做的到的。”

“没机会同生共死，那便待到百年之后合葬衣冠冢。”

“这次的欢乐时光出的问题，全责在我，考虑不周、自大自负、自以为是、自不量力、得意忘形、固步自封，我先给各位爷道个歉。”

“我错了，真的错了。”

“但该看还是得往前看，从教室回来这一路上我都在虔诚忏悔，可是这一进教室，你们猜怎么着，我忽然就觉得哪有点不对劲。”

“教室里少了九个人啊——放心，不对劲的肯定不是这个，毕竟各位都不瞎。”

“然后尹老师跟我说这就是反省了，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一般朋友死于非命，咱得先聚众人工降雨一场，可这次我就觉得这心里堵得慌得不正常，没一点该有的伤感，所以就只剩下愤怒了。”

“这肯定不对劲啊，无内鬼，来点思路解决问题。”

“我近一步往前想，一般情况的死于非命，确实会有两大类型的情绪——愤懑憎恨针对凶手或意外本身，伤感愧疚悔恨留给死者。”

“但这次留给死者的不见了。”

“问题不出在凶手身上，那就是死者本身有问题。”

“我顺着这条思路往前走，但我知道一面之词什么都算不上，甚至可能是我先入为主的概念误区，所以我放空大脑，完全靠班长给的话来推进剧情。”

“这九个人，大概都跟前面我随机提及的那三个差不多。班里有这些个人，这些人有自己的体貌特征、性格特点、人生经历、说话方式，是一些活灵活现......也惟、妙、惟、肖的形象。”

“像个壳子，教室里划了条线，他们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过不来，我们也过不去。可能是由于存在感实在太低，我们跟他们熟不了，甚至建立不了感情联系跟羁绊，他们连人工智能或许都算不上。”

“他们是虚拟人。”

“这些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想可能是尹老师体谅我们辛苦，用他们给我们谱写一份总结吧。”

“尹老师。”沈渐笑着回头：“我说完了，您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或许现在剥开了说大多数人都能反应过来，但是虚拟人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有“不能被察觉到”的设定，甚至可能根本不是实体。

多半是精神体，用精神力在他们脑海里构建的虚影。

每个人出生后，都拥有精神、肉体、灵魂。

潜力被激发后，衍变成了精神力、体质、冥气。

这三者一一对应，相互制衡，缺一不可。

精神力控制冥气，冥气滋养体质，体质承载精神力。

冥气强于另两者，精神力便无法称心如意的操纵冥气，失控还不算小事。

如果精神力过于强盛，强度次之的体质便会无法承受，导致偏头痛啊昏厥啊失眠啊之类的毛病。

沈渐感觉尹言可能是怀疑她精神力比常人强，所以才能在这种悲情时刻毫无顾忌的说出这么多混帐话，连虚拟人这种脑洞都察觉到了，还全都扯的八九不离十。

这种时候他扔过来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是玩具，要么是杀人灭口的凶器，要么就是能测精神力的玩意。

沈渐把镯子套到右手手腕上，依旧在盘：“这东西有什么忌讳没有？比如戴左手还是右手？”

精神力据说有具体数值，普通人在0-50不等，彻底拥有冥气后最高能达到100，一品40%之前大概在100-200，一品70%的门槛是300，晋升二品会有心魔劫，是特地用来锤炼精神力的，跨过这玩意精神力保底500。

如果境界能有小数，那沈渐现在大概在一品3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9......%，随时可以立地晋升的那种。

按理说她的精神力也应该无限接近于200。

那银镯不用她盘了，自动在她手腕上转了起来，速度快的不像样，沈渐看的胃疼，感觉火花都快擦出来了。

但还好，转了有个八九圈就停下来了，上面蹦出个数字：93。

沈渐没把它摘下来，接着盘：“好嘞尹老师！您懂了吧，不是我太强所以排斥您的精神力暗示，而是我太弱了压根感受不到您的精神力暗示！”

“不对啊。”尹言没搭理她这套：“这明显没有逻辑啊，你精神力这么弱怎么还没......”

“啊。”说到一半他自己反应过来了：“所以你才一直压着不走那一步，你怕跨过40%这道槛后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冥气？”

沈渐疑惑了：“我像是会怕这种事的人吗？”

“我看也不像。”尹言重心往后移了移，靠在椅背上：“不过你这算得上严重偏科了吧，连刚踏入一品的修士都不如啊，怎么搞的，上辈子干了什么天怒冥怨的事？”

沈渐果断回答：“先天缺陷。”

尹言实在不知道这话怎么接：“......那我还白担心了，本来想给你适当提提体质的，现在也甭提了，越提越麻烦。”

“别啊尹老师。”沈渐感觉这就有点不厚道了：“说不定我体质升上来了精神力也跟着上来了呢。”

“你还想提升？”尹言感觉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我大九中延续数十年的精神体背锅侠秘法被你几百字捅了个窟窿出来，我一查原来还不是因为你太强而是因为你太菜，我没直接请你去咱班隔壁的楼下的拐角的隔壁的右侧的楼下往左数两个教室后边走廊最尽头的那个办公室喝茶已经算很善良了好吗。”

“不会吧不会吧我就这么成千古第一人了？怎么可能啊。”沈渐被自家班主任的甩锅能力震惊了：“九中几十年校史，就没有任何一个精神力过强或者跟我一样过菜的学生？怎么可能啊，不然的话......”

她说到这却又岔开了话：“不然的话，九中也太垃圾了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

尹言给了她一个微笑：“四点多了，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