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桑梓【一】

“我今天见到你了。”

电话里透过电子讯息，传来带着笑意的磁性声音。

仰躺在沙发上的人不以为意的回以不明所以的气音：“？”

电话里那声音似乎没忍住笑出了声，拍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强装平静：“没，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感慨。”

我曾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到你。

——————————————————————

旧城九中的宿舍是四人间。

言鞘和沈渐在一个宿舍，宿舍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和她们同班的女生，另一个是高一四班的某同学。

上个学期刚开学分宿舍的时候，一班的寄宿生只有七个女生，分完了后导致有一个宿舍只有三个人。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三人一宿舍，但正好同年级四班即将来一个转校生，尹言和卓梢一拍即合，拼了个宿舍。

很久以后，也就是直到今日言鞘才知道，“即将到来”真的是“即将到来”。

至今为止，那个只存在于老师口中的转校生一次课都没有来上过。

所以303宿舍一直以来都只有三个人，也算名副其实了。

“桑落已经回去了吧。”

沈渐点头，捏着下巴表示赞同：“话说你不觉得她很有可能是校长私生女吗？”

言鞘在楼梯上险些绊了一跤。

这个话题到底是怎么从“回没回去”到“校长私生女”的？

“校方一直对她纵容过度啊，她成天不穿校服、头发散着、还......”

言鞘看向完全符合前两个标准的沈渐：......

救命，您现在身上披着的这件还是我的校服啊。

沈渐移开视线，从言鞘校服外套的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似是听到开门的声音，原本站在窗边的人影转过身，一头墨色的发丝直直垂到脚踝，因为长度的原因略微有些凌乱，她穿着一身黑，只露出清瘦的脚踝和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刘海散乱，桑落露出下半张脸。

只有下半张脸，她从额头到鼻梁，裹着薄薄一层雪白纱布，看不出具体的容貌。

那蒙着眼睛的白布上下两端有两条淡淡的月白色，和她的一身黑搭配在一起，毫不意外的好看。

见到来人，桑落轻轻点头，站在黑暗中央，向她们的方向走了几步。

桑落她不说话。

她不是不会说话，也不是不能说话，她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如果硬要找一个理由，那大概是懒得说话。

整整一个学期，这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人听过她的声音。

就算有什么必要的情况，她也只会用点头，摇头，摆手，或者写字的方法来达到说话的目的。

今天打电话给沈渐还一直不说话的多半就是她喽。

或许跟她的眼睛一样，明明视力没有问题，非要把眼睛遮起来。

这也是沈渐开玩笑猜测她是不是校长的私生女的原因之一。

这人简直就太特殊了。

头发都快拖地了还不扎起来，脸上蒙着奇怪的东西，经常旷课，还从来都不说话......

而且这都没被开除。

除了校长私生女，还有什么解释？

想到这里，言鞘都觉得自己快信了沈渐的邪。

走入宿舍放松下来后，言鞘看向窗外。

青空上的无垠天河已经淡去，如同一场繁华大梦般悄然消失，黎明或许会到来，光与暗，也在缓缓交融。

——————————————————————

——三月四日，是一个美好的日子，九为极，三三得九，三便是极的根，四，是一个有着不好寓意的数字，与象征着的大道至简的三结合在一起，反而形成了美好的反差，这样的一个日子，最适合布置一项跌宕起伏又惊心动魄的作业了。

言鞘看着英语书上他们班主任亲笔写下的留作业理由，一把撕碎了英语书。

“别啊班长，今天是个好日子。”沈渐面带惋惜的盯着已经裂开的英语书：“而且我感觉尹老师说的没毛病啊。”

言鞘嘴角抽抽抽，终于忍住把眼前人也撕碎的冲动，一字一顿的回道：“我感觉你们一样有毛病。”

沈渐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摇头：“别吧，尹老师虽然确实是有点毛病，但及不上我。”

“......”

好，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正在她们据理力争到底谁更有毛病一点的时候，话里有毛病的对象就笑吟吟的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一天不见啊我的好同学们，我外出教研的这些天你们还活的好好的吗？”

沈渐面无表情。

呵，成功了就是外出教研，失败了就是今日头条。

“好，沈渐。”

沈渐侧头看言鞘，低声道：“他是在叫你还是在叫我？”

尹言拉开讲台后的椅子坐了下去：“叫你啊......哦对，不提我都忘了，言鞘也一起来吧。”

言鞘瞟了眼把自己拉下水的沈渐，摸不清自家班主任又有什么新花样了：“啊？”

“就之前让你填的那个给各科老师评分的东西得赶紧交了哈，记得都打十分，就那什么有没有老师坐着上课，都说没有，从来没有哪个老师是坐着上课的。”尹言低头把手机掏了出来，给言鞘看了眼屏幕上的上交日期。

“还有什么老师上课有没有玩手机的也一样，从来没有哪个老师会带着手机来班里。”

言鞘：......

您踏马说这话前先把手机放下，再从椅子上起来行吗？

沈渐站在一旁，并没有想把话题拉回来的意思：“这又是哪个学校搞的爱心小调查啊。”

尹言语气平静的回答：“六中。”

言鞘一口水险些喷出来。

“哦对，叫你们来也是为了这个，出了个小意外，因为六中校长对言鞘你们去的那一伙五人特别赞许有加，说你们'异 于 常 人'，所以考虑到外交关系，所以我把下个月的课后欢乐时光提前到了后天。”

言鞘：......

你管这叫“小”意外？

而且“异 于 常 人”真的是可以用来夸人的词吗？

还有......遇忱对他们特别赞许有加，跟作业提前之间有任何符合逻辑的联系吗？？？

“班长，淡定，咱高一一班不需要逻辑。”沈渐的手攀上她的肩膀，温柔的安慰道：“九中学生，儒雅随和，所以别说脏话。”

尹言连连点头：“是的，身为班长要以身作则，文明有礼，遵纪守法，不说脏话......”

言鞘露出遵纪守法的笑容：“敢问我现在辞去这个职位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