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纸上丹青【十二】

一行三十几人漫步返回旧城九中。

刚进教室沈渐便发现言鞘已经醒了，但还百般聊赖的趴在桌上。

她已经对这个姿势有了心理阴影，不由分说把人从桌上拉起来，往楼梯走去。

其余人见状也都散了，说说笑笑的回了宿舍。

沈渐踏上楼梯的时候，言鞘才发现她是在拽着自己往上走，根本没有下楼回宿舍的意思。

“你这是要拉着我再跳一次楼吗？”言鞘重重筛选，最终选择问了一个最符合沈渐性格的猜测。

沈渐目光闪了闪，仿佛找到了什么灵感，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班长，小女子带你去看海。”

旧城旁就是海城，而九中正还好坐落在旧城的边界，偶尔海风还会吹过来，眼力好的站高点就能看见海，所以她这话还真没说错。

但是......

言鞘惊了，试图让她清醒一点：“现在快十二点了？”

“小女子认为，什么时候的海都可堪一看，夜景更是绮丽壮美。”

“......”

言鞘知道沈渐肯定又有什么必须要干的事了，一般这种时候尝试说服她都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因为她会跟你不停的胡说八道引你反驳她，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原先想干什么了，所以任由她拉着上了天台。

刚一从封闭建筑来到四面完全空旷的地点，言鞘便微微睁大了一双本来就大的杏眼。

旧城刚入春时的夜是很暗的，天也黑得不见底。

但现在那片本该一片黑暗的天空被一阵阵星星点点的光芒点亮，万千星辉汇聚成一条残缺不全，但始终未间断的银色长河。

如同黑暗中的一盏长明灯，从不需要去担心那光芒是否会熄灭，那火焰是否会燃烧殆尽。

“班长，来，星海，也是海。”

沈渐支着头坐在了天台边缘，修长的小腿在空中轻轻垂着，回头冲言鞘招手，笑弯了眼尾。

emm，星海，也是海，天河，也是河。

“不如我下次说，我带你去看河？”

言鞘又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了，走到她身后，胳膊肘搭上了天台边缘。

“有时候我是真不知道，你那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沈渐目光投向的是天河，但也注意到了身后，言鞘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她笑着回答：“我也想知道啊，也许是智商？毕竟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智商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啊。”

没有汗水的位置了？

言鞘配合着回答：“你说的对。”

沈渐只是说：“我说的肯定对啊。”

她沉默了一阵，半空中忽然有一阵比天河更夺目的光芒亮起，最后汇聚于她脚底，托住了她，让她整个人站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片月白色的星子，悉数映入沈渐眼中。

她忽然开口，轻轻唤道：“班长。”

“嗯？”

“你说，天河是什么？”

言鞘随口回道：“是你。”

沈渐内心几百字的草拟抒情腹稿头一次被轻易打断，未来得及吟出口的诗和散文集也全都裂开了。

言鞘看着女孩回过头来，眸中是一如既往的满腔笑意和不正经，忽然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真的只是随口吗。

眼前人生了一副好皮相，平时洒脱随和得要命，一双桃花眼眼尾弯弯，看似盛满风情，实际上眼睛一闭谁都不爱。

总是不说人话的一张嘴。

总是漫不经心的一双眼。

这人不是天河。

这人比天河更耀眼，但不是为了亮别人的眼，是为了闪瞎她的24k纯金狗眼。

“沈渐。”言鞘定定看着前方，冲半空中的人轻轻伸出了手，仿佛也要跟着向前踏入空中，投身于光芒中。

“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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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鞘和沈渐的初遇，绝对算不上美好。

高一第一学期开学的时候，沈渐刚迈进这个教室，就被教室里的唯一一个人吸引了。

那人正姿势唯美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虽然脸都看不见，但结合这没开灯的教室、清晨洒在地上的光线、和将开未开的窗帘，沈渐就莫名觉得这画面很唯美。

前提是她没发现这人坐的是排好位置后自己的位置。

沈渐在原地一脸懵逼，怀疑自己是进错教室了，但仔细检查一番除了更懵逼了之外什么都没得到。

高一一班，没错啊。

教学楼三层西侧第一个教室，没错啊。

第三组第六排，没错啊。

是她错了吗？

不，错的是这个世界。

沈渐别无他法，只能坐到这趴着睡觉的人左边的位子上，到时候发现出错了也好换。

她把动作放到了最轻，但手刚一拉动椅子，身边的人忽然睁开眼，旁若无人的直起了身。

沈渐侧过头打量着她——嗯，长得还不错。

应该说长得非常好看。

长眉杏目，白净温和，像个画中的神仙。

画中神仙一脸茫然，抬头看了眼沈渐，又趴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眼里就像写着一行字：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

沈渐就觉得离谱，看人醒了，就将手搭上画中神仙的肩膀，考虑到是陌生人，便放柔了语气问道：“嗨，你好啊，这位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好像坐的是我的位置......”

画中神仙可能是睡迷糊了，耳边的声音都颠三倒四，再加上沈渐没有放柔语气的经验，声音比较低，于是她迷糊中只勉强听清了“你”“什么”“职位”一类的词。

于是画中神仙一脸认真的回答：“我是班长。”

“......”

沈渐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脑海中的声音顺序和音量逐渐回归正轨，画中神仙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先是摇了好几次头，开始胡言乱语：“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以为你问我什么职职职职职职位，你刚刚说位置我不小心听错了，我叫言鞘......”

沈渐面带笑容，感觉自己把这毕生温柔都用在了这句话上：“你好，班长同学。”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叫过言鞘的名字。

言鞘稀里糊涂的跟她握了握手，又趴回桌上逃避现实般的倒头便睡。

沈渐看她这么困，又来得这么早就没叫醒她。

等班里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沈渐突然反应过来——艹，没能跟班长说一声，忘了把座位换了。

不过没关系，估计第一天到新学校报道就是听校领导bb无数个“我就讲两句”，这又是后排，到时候悄悄换回来就好了。

沈渐刚思考好怎么办，门口就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喔，咱这老师是个大帅哥啊。”

沈渐感觉自己确确实实的听到教室里有人低声感叹了一句。

不得不说，这感叹没毛病。

来人脸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肤色白到极点，一张脸虽清秀好看却不女气，发丝似乎是颜色较为浅淡的灰褐色，但完全没有染发的违和感，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单衣，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薄毛衣，拿着记分册走了进来。

身量不算太高，还有几分瘦弱，当真像个带着书卷气，在私塾里教书育人的先生。

先生笑吟吟的站到了讲台上，微微低头，看着手上的记分册开口：“我叫尹言，也是你们未来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今天我们主要是来......欸，后边那个同学是在睡觉吗？”

沈渐侧头看了看言鞘，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一巴掌拍醒她。

尹言的目光似乎扫了扫，然后抬头看向趴在桌子上的言鞘：“......那位同学，是叫沈渐没错吧？”

沈渐：.......................................................

我敲里吗？？？

她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尹老师，抱歉，我是沈渐，班长她坐错......”

尹言一脸“不用说了我都懂”的表情，又低头看了一眼座位表：“这位是言鞘同学？我知道你有身为班长的责任感，想要替你身边的沈渐同学接受惩罚对吧，我懂，言鞘同学你可以坐下了，我记住你这份发自内心的责任感和温柔了，老师真的很感动，才第一天开学同学间的感情就这样深厚了......言鞘同学，以后我找机会给你加个平时成绩......”

沈渐：......？

艹了，你真的是自己感动了自己啊，我根本不敢动啊。

最终这件事以她把言鞘整个人从桌子上并不温柔的拽起来拼了老命晃醒后解释清楚了才解决。

她感觉自己跟言鞘绝对成了这个班里一鸣惊人最显眼的两个学生，也让她对这位班主任的第一印象只剩下了五个字：“离谱”和“不靠谱”。

而她和言鞘也因为这件事彻底沾染了因果，结下了缘。

只不过就算是缘，也绝逼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