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纸上丹青【二】

在这人间走过的不到二十年里，柳冉也不是没遇到过什么大场面。

偶尔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她也会大言不惭：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现在这场面她真没见过。

毕竟如今这情况，似乎怎么看......都是她管理班级失误——

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柳冉重心略微后移，站起身想要试图狡辩一下。

没想到有人起身起得比她更快。

穆青原先明明待在教室的最角落，狭小的空间和那个位置恐怕能从盘腿坐地上的姿势直起身站起来都困难，可柳冉一晃眼的工夫，他就已经立在教室中央两排桌椅间的过道处，还往前走着，直到他们班主任身前一两米处才停下来。

柳冉懵了，班主任也懵了，脸上带着问号想问话：“你是......九中的学......”

一句话还没问完，柳冉在后边身子微微一僵，右脚后撤一步，似乎想要起身。

在教室正前方，讲台的下面，那个眉目冷淡的少年左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然后他抬起了手。

言鞘也轻轻抬手，拉住了想站起身的柳冉：“别担心。”

柳冉：？？？

“别担心，九中学生，儒雅随和。”

柳冉：？？？我敲里吗？？？

下一秒，在全班面前，鲜血四溅。

柳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反应过来后迅速睁开。

那柄银白色的匕首正插在一个脆弱的单薄胸口上，血流顺着伤口处滑了下来，把一身黑白校服染成残阳色。

穆青手上那柄匕首，正由他自己的手稳稳握着，插在了他自己胸口上。

“？”

柳冉感觉自己就特么直接疑惑，这是什么早期人类迷惑行为？

教室里十分安静，随后有人试探着尖叫了一声。

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有反应迅速的掏出手机报警打120，反而暴露了自己手机没上交的事实，有人以为自己考试作弊招报应了晕着血慌不择路的跑出教室，柳冉这个虽然也不算太守规矩但啥大事都没犯过的班长反而有了闲心思考现在这到底是什么鬼剧情。

不过就算她现下有这个闲心，也没这个时间了。

他们班主任离穆青最近，几乎被溅了一身血，此时脸色苍白，面上还残留着问号的痕迹，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问还是该跑、该叫、还是该晕。

穆青压根没管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反而伸出手抓住了班主任的手腕，目光一扫，看似随意的找到一点，似乎从上面拈了什么细小的东西，轻轻一抽。

他手里抽出来的东西是一根银针，长度大约在四厘米左右，完全没入一个成年人的手腕几乎没可能不被发现。

但靠着讲台的年轻男子却疑惑的很：“......这是......什么东西？”

穆青简短的回答，似乎不愿废话：“这是一根针。”

柳冉班主任：......

我踏马知道这是针，我就是想问这是什么针。

还没等他问出口，眼前的少年就轻轻的“唔”了一声，有点踉跄的微微退后一步。

柳冉这位班主任好歹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没跑没叫也没晕，他带过无数经历意外伤害的学生，虽然气势汹汹雄赳赳气昂昂走到他面前然后拿刀捅自己的是第一次遇见，但不妨碍他立刻去找校医的动作——他隐约听见刚刚有人打120了。

对了，小兔崽子居然敢不交手机，这次可被他逮着了。

“麻烦了，下次夸下海口用这种简洁明了又大气的手法轻松的解决问题之后，先把自己身上的刀拔下来好吗？”许云初揉着闭了很久之后发酸的眼睛，从后排走了过来，抬手扶了穆青一把。

“这方法确实足够的简洁明了，但是无论是救当事人还是救你都需要救，既然不管怎样都需要救一个人，那还不如保存体力救别人呢。

穆青轻咳两声：“你的意思是不救我是吗。”

柳冉无端的觉得真的有点心酸了，这样一句话，居然是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来的。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救也不会有事，麻烦不要用你的恶意来曲解他人的善意。”

“......”

可能是因为觉得就算不受伤也会被眼前这人气死，穆青手臂下垂几十厘米，轻轻一拽那匕首，把它拔了出来。

伤口已经不合理的不往外冒血了，只是还没有愈合。

李安落在一旁弯下腰仔细观察着伤口这个十分靠近心脏的位置，然后面色凝重的抬头开口：“穆青，你没有心吗？”

“......”

“他有没有心不清楚，反正你缺点心眼，还有点毛病。”言鞘跟那个叫陈星的女孩走了过来，一本正经的说了句。

柳冉此刻才真正看清陈星的面容，精致似谁人巧手精雕玉琢的人偶，留着八字刘海，微长的发丝在脑后梳成小小的马尾，一双眸子剔透得纯粹，透出骨子里的一腔混沌温火。

这时候身后传来重重的“砰”一声，柳冉回头，才惊觉教室里剩下的二三十来人已经全部都扑街了。

躺地上的，趴桌上的，撑着头的，反正没一个睁着眼的。

她打算问怎么回事，可是刚开口话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被面前突兀出现的一阵光茫堵住了嘴。

青色的、淡淡的、星星点点的、像雾一样、带着生命力的光芒。

那捧光芒，是从那个叫陈星的女孩手上，或者说身上发出来的。

青光弥漫开来，覆盖上穆青的伤口，没来得及看清楚有没有什么过程，那道痕迹便愈合了，连疤都没落下一个。

太草了，九中学生的日常就是这个吗？拿身体吞刀？就这？就这？

陈星轻轻收回手，五人动作一致，齐齐看向了柳冉。

“......那个，请问，需要灭口吗？”柳冉看向那五个年轻人。

其实她知道不会，她跟他们站得那么近，全班人都倒地上了，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假如这青光或是之前的用身体吞刀是需要刻意隐瞒的事情，这几个人看上去这么nb这么吊，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在一边看着。

片刻后，她听见言鞘严肃又温和的声音：“需要，有什么遗言吗？”

柳冉闻言笑了笑，就跟听到眼前人的名字觉得像男生时一样。

“有的。”

她清了清嗓子，说出了酝酿了半天，终于能够毫无顾虑，一吐为快的话。

“——旧城九中的人果然都tm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