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留下来了?”
来人轻笑,却是摇头,手执笔墨,将众生百相皆揽入纸上。
“您想留我?欸呀......我就知道我这个人的魅力有这——么大,不过您还是死心吧,您留得住我的身体,留不住我的心和灵魂啊......”
“......你还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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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问话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没听到回音。
柳冉停下自己的出神,再次充满耐心的询问眼前人:“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教室后排,空出来的几平方米空间内横七竖八的坐在地上一堆人。
就在刚刚,离本天最后一节课开始只差几秒钟的时候,这群人突如其来的一股脑从教室门外边涌了进来,把教室里的学生弄的一愣一愣的。
涌都不贴切,简直是横冲直撞,客观一点的描述就是刚从无间地狱逃出来的孤魂,一路脚不停步的冲进了人间。
呵,省事了,以后这个班就叫“人间”了,正好发愁运动会队名叫什么。
柳冉,性别女,十来岁的年纪,只是一个小小的初二学生,好死不死的当了这个倒霉教室倒霉班的班长,左思右想,只好在老师临时有点事还没来的情况下自作主张把这几个人留了下来。
毕竟门框都被撞坏了,学生也被玩坏了,教室也被吓坏了......如此甚好。
那五个撞进来的年轻人看上去是高中生,十五六岁上下,此时正坐在地板上,很乖巧很听话,不吵不闹,当然能回答一下柳冉契而不舍的“你们是谁?”“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你们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你们不会说话吗?”“你们有什么毛病?”“你们他丫的到底是谁?”就更听话了。
“我们......”可能是上天终于发现了柳冉这个倒霉班长,在早自习临近结束前,那五六个人里终于有人开口了。
那是副白净温和的面孔,长眉杏目,似乎自带笑容光环,浅浅淡淡的,硬是把身上黑白色的休闲装穿出了儒衫的感觉,莫名让柳冉联想到了手持书卷,浅笑吟吟的白衫儒生。
墨色长发束起了一部分,剩下的散落在胸前背后,她眼都不抬,扬起的笑却始终未散。
仿若画中仙人。
柳冉才不管到底是画中仙人还是画外鬼人,她只能泪流满面的感叹终于有人说话了,再不说话年级主任估计都要过来了。
然后下一秒她的眼泪就更凶了。
这儒生般的女孩眉眼温和,说出来的话就不咋温和。
“我们是哪个学校的,你可以自己看。”
声音淡淡的,还带着几分笑意。
然后她居然真的伸出手,攀上了柳冉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不知道是不是这手伸的太快了,或者这个动作太惊人了,柳冉一时没来的及反应过来。
她僵着身子,脸几乎是贴到了这人左臂的袖子上。
抚在身上的手指骨节隔着肩膀处的衣料依然可以描绘出轮廓,虽然不疼,但硌得她心慌。
她也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她也不感动。
柳冉的声音隔着儒生女孩衣袖的布料传来,几乎要窒息:“你这让我用什么看???”
儒生女孩见状抱歉的笑笑,然后微微放松了手,让柳冉抬起头来,那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她黑白校服袖口边缘的四个银色的小字。
像是绣上去的,又像是纹身一样,紧紧的烙在上面。
柳冉面无表情——白布料上用银线绣字,不错,个性。
她仔细辨别着这四个字,终于得出了一个最不想得出的结论。
旧城九中。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柳冉迅速抬起头来,保持着原本蹲在地上以便和这群坐在地上的人交流的姿势往后挪了几步。
九中的人啊......
她老生常谈般的欲感慨一番。
......果然都尼玛是神经病!
怪不得那身黑白色的校服上没有校徽(还被以为是休闲装),感情校徽印在袖口上了。
世界上有哪个学校连校徽都没有,只能在袖口上缝四个字代替校徽啊?!
有,旧城九中。
还是夜光的对不对?对不对?!
平复一下心情后,发现没有沟通障碍,可以正常交流,她终于找回了一点希望:“那,九中的......学长学姐们,请问你们有事吗?”
传言道旧城有校,其名为九。
关键就在于九中这个“九”并不是旧城第九中学的意思,根本就是名字叫“九”。
传言道九中是所神奇的学校,坐拥着旧城第一中学的称号,养出来的学生却没几个规规矩矩正正经经。
眼前这三男两女长得好看是好看,不正常也是真不正常,果真是不愧对九中学生之名啊。
世界上有哪个正常高中生会在周三下午三点五十四分五十九秒横冲直撞进隔壁学校的某个初中班级啊?!
有,旧城九中的高中生。
罢了罢了,旧城六中校规第一条,不要与九中学生有交集。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关于九中的所有信息,柳冉默默的缩了回去,原本都打算不问世事潜心修炼了,她的上一个问题居然得到了回答。
“我们来教研,别问我们为什么,因为是我们班主任让我们来的,出了事记得找他。”
回话的不是那个儒生女孩,是在柳冉视角她对面最右边的一个少年。
少年没穿九中那身跟休闲装一样的校服,穿了件白色连帽卫衣,肤色跟衣服近乎一般白,天生神骨却是一副妖精皮囊,秀气的细眉此时微微扬起,一手撑着下颌闭目开口,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明明这人盘腿坐在地上,还不太习惯的将右手搭在膝盖上,柳冉愣是看出了《黑帮头子发布任务给他的小弟》的感觉。
不对等等,世界上有哪个正常学校的正常班主任会让班里的学生堂而皇之的来隔壁学校教研啊?!
有,旧城九中和它的班主任。
不过还好,起码五个人里有两个都会说话,虽然说的都不像人话。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和重新燃起的希望,柳冉眨着眼睛问道:“那我能问一下,您们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红领巾。”
“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老师教过我们,做好事不许留名。”
“同学,叫我雷锋。”
柳冉:......
希望个屁。
坐在五人正中间的儒生女生轻咳两声,抛弃了共产主义接班人这个答案,还是给了柳冉面子:“我叫言鞘。”
“噗,听上去好像男生的名字。”柳冉没忍住笑了一下。
主要是这个名字,莫名的很有阳刚之气,太锋芒毕露了,有点不适合眼前这个眉眼温和,一看就是内敛沉稳性子的女孩。
言鞘也笑笑,不置可否,指了刚刚说话都穿白色卫衣的少年:“他叫许云初。”
然后戳了戳自己左边那个抱膝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胳膊里,看不清面貌的女孩——刚刚那四个犯病了的的声音里,只有她没开口:“这位是陈星。”
随着她的动作,柳冉的视线也从右移到左。
言鞘和她面对面,指向了自己右手边那个清秀好看的男生,长相出众,但没什么记忆点,旁人眼里的第一印象恐怕就是——好看!然后没了!
没等言鞘再替他介绍,男生自己开口:“我叫李安落。”
是风铃一样的声音,清朗清亮。
柳冉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思想,李安落和言鞘的名字,换一下说不定就都合适了?
她这样想着,把目光转向了五人里的最后一个人。
后排空出来的空间只有几平方米,长不过三米,宽不过一米五,加上柳冉蹲在这边,已经挤下了六个人,如果不是都挺瘦估计塞不进去。
还都是身形修长腿更长的青少年,结果就以至于最边上这个已经紧靠在教室最右侧的墙上了。
少年低垂着眉眼,戴着白色的口罩,五官轮廓清晰,却是眉目柔和与冷淡交织,莫名生出一种复杂的戾气,一头黑发细软,像是有段时间未修剪,刘海都要耷拉过眼睛,露出的皮肤偏偏还白到极点,整个人在一种强烈的色彩对比下都像是透明的。
戾气个屁,刚刚那句老师教过我们做好事不许留名就尼玛是这人说的。
还没等言鞘指向他,少年眸色就微微一动,偏过头用眼神询问:“班长?”
言鞘闻声,笑意也敛了敛,迅速转过头回到几分钟前,柳冉问什么他们都不回答的状态。
但这次不一样了,言鞘唇齿微启,几不可闻的轻声道:“他是穆青。”
柳冉知道她指的是那个戴着白色口罩的少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这么凝重。
她等了几秒,没等到妖魔鬼怪,却等来了胜过妖魔鬼怪的上课铃。
最终还是没忍住,凑近了低声冲言鞘问到:“怎么了?”
刚问完这一句,老师突然进来了。
他们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刚急匆匆的迈进教室就一眼看到教室后排后边不可描述的场景,懵逼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到:“......怎、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其实柳冉班主任内心“不可描述”这个词用的当真没毛病。
教室后排那横竖不过不到五平米的空间,七手八脚塞进去六个人,还都是坐在地上的姿势,要不就是蜷在一起,要不就是你腿搭我胳膊上了,唯一一个他们班里的学生正蹲在地上,身体前倾,脸凑到那群人最中间那个女孩耳根边上......这踏马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