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归来，娘亲有孕

顾周氏愤愤离去后，外边的村民见没有热闹可瞧，便也三三两两的退去，只有村长，杨婶子和几个热心的村妇还没走，她们帮着姐妹二人将李氏放在床上，村长和族长则守在外间让顾守忠去找大夫，隐约间，顾子衿还能听到村长和族长低低的叹息声。

　　她看着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娘亲，眉头微皱，轻轻扯扯一旁的顾子佩，面上故作一派天真无邪，语声软糯“姐姐，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爹爹了，祖母好凶，每天都逼着咱们干活，今天还气晕了娘亲，我讨厌她。”

　　顾子佩心疼的摸摸妹妹一头乱发，看着她的湿漉漉的眼睛，低叹一声，“衿儿，祖母毕竟是长辈，即便是爹爹在此，也不敢忤逆祖母，否则便是大逆不孝，会引来非议的，所以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万一要是让祖母听到，又会来闹的。”

　　闻言，顾子衿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讥俏，长辈？若是今日自己没有让哥哥去通知族长，或者族长没有及时赶到，只怕这位“长辈”就要把自己的儿媳孙女生吞活剥了，这样的人，也配做长辈？

　　抬眸看看这个天真单纯的姐姐，心中轻叹，正欲说些什么，却敏锐的在她眼底捕捉到一丝委屈，一丝惆怅，甚至还有一点点的不甘，顿时有些了然，想来这个姐姐也是不愿有这样的亲人，却又碍于这传统的孝道，不敢表现出来而已，这样也好，有姐姐和自己一条心，将来分家，阻力也会小的多。面上却仍是一派懵懂“姐姐，祖母为什么要气娘亲？娘亲的肚子里已经有小弟弟了，难道祖母不喜欢弟弟吗？”

　　顾子佩被她这话惊了一惊，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斥道“衿儿，不许胡说，娘亲只是晕倒了，多休息一会就会好，更何况爹爹已经接近半年未曾回家，娘亲怎么，怎么会……”

　　顾子佩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虽说算是个半大姑娘，但对这种事终究知之甚少，支吾半晌，才羞红着脸，低声呢喃出害喜二字，顾子衿眉头蹙的更紧，若以常理推测确实匪夷所思，但自己的医术虽说受限于这副孱弱身体，不能完全发挥，但只一个喜脉自己短短不会诊错。

　　眉头愈蹙愈紧，顾子衿反复在心中推测着顾李氏的孕期，希望可以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毕竟若是真如姐姐所说，这个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怕是娘亲难逃沉塘之刑，这里毕竟是古代不是前世，对女子贞洁看的比生命还重要，若是此事传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自己既然代替原主，那么李氏便是自己的娘亲，顾家兄妹便是自己的家人，无论如何自己也要保护好这个家。

　　顾子衿的心思千回百转无人能知，而那厢顾守忠终于带着村中的游方郎中王大夫匆匆赶来，轻轻搭上李氏脉搏，王大夫也是一惊，不敢大意，又细细诊了多次，方面色凝重道“李氏怀孕了，已有四月，只是因营养不足，孩子发育的十分不好，加上方才急火攻心，胎象不稳，若是日后不好好将养，怕是会胎死腹中，更对母体大有损伤。”

　　屋中几人听闻此言，大惊失色，顾家兄妹是因为王大夫所言的损伤，而杨婶子等人则是惊愕于顾李氏竟然怀孕的消息，只因顾清远当年替弟参军之事村中无人不知。

　　更何况，边境战事虽趋稳定，但一直未曾停息，顾清远既然身为兵士，便绝不可能私自离开军营，否则便是逃兵，一旦被发现，是会株连九族的大罪。

　　若是果真如此，那么李氏腹中孩子的生父，便可能另有其人，这般想着，屋中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尚在昏迷的李氏，含着震惊，惊愕，却独独没有顾子衿担心的鄙夷，嘲讽和厌弃。

　　顾子衿微微放了心，这才想起屋中这几位妇人基本都与娘亲交好，方才顾周氏发难，她们也都出言相助，眼中含了一抹感激，却又在触及李氏那一刻化为担心。

　　方才混乱中，自己也为娘亲把过脉，确实如王大夫所言，若是再稍有不慎，孩子只怕就保不住了，还会大大损伤娘亲的身子。只是，以家中如今的情况，一家糊口尚且十分困难，又如何去为娘亲安胎？更何况，这个孩子的来历，尚未有定论。

　　正当一屋子的人焦头烂额时，却听得屋外一阵铠甲叮当碰撞的声音传来，不由面色一齐变了变，心中均涌起一抹不安，村长顾不得许多，忙迎了出去，不过片刻，却是带着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不过二十八九岁，却面容坚毅冷峻，眼神锋利，一身厚重的铠甲又给他添了几分肃杀之气，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众人不禁有些胆寒，而顾子衿却是眯起眼睛，躲在顾子佩身后细细打量起这个男人。

　　看他面容，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和大哥有些相似，转头看看顾守忠，再看看这个男人，顾子衿了然，这怕就是自己那个便宜爹顾清远了。

　　只是他离家时原主年纪尚小，所以有关这个爹爹的记忆几乎为零，仅有的星星点点也都是他的沉默寡言，和对顾周氏的言听计从，只是他对娘亲却是十分疼爱，就说现在，他看娘亲的眼神称得上是温柔似水，这样一个男人，又怎会让自己的妻儿受自己亲娘欺辱呢？

　　那男子确实是离家许久的顾清远，此番回家却是因军中同袍向他提起昨日大雨压塌房屋之事，他实在放心不下家中妻儿，又担心母亲前去胡搅蛮缠，故而向将军陈情，请求回乡探亲，将军宅心仁厚，不但准假，还特意给他提前支了半年的军饷，让他可以安心回家。

　　只是不曾想，才进村门，就听村妇们议论纷纷，细一打听，才知道母亲果真去找了柔儿麻烦，刚刚离开，得知事情始末，顾清远大骇，匆匆问了茅屋地址，便急忙赶了过来。谁成想，刚到门口，就听大夫说柔儿怀孕了，算算日子，应当是半年前，自己得了将军密令，外出办事时，留宿家中时留下的。

　　顾清远的震惊暂且按下不表，床上的李氏却是眉头攒动，似有清醒之兆。意识回笼，李氏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丈夫一身戎装，怔怔立于床前，眼中尽是疼惜与欣喜，不及细想，刚要起身，就已被两个女儿按下，疑惑的看着一屋子的人，李氏声音沙哑“清远，你怎么回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王大夫将先前所言又叙述一遍，李氏也是惊愕不已，她看看丈夫，有些不知所措，顾子衿看在眼里，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倒是打破了一室尴尬“叔叔，你是谁啊？为什么要来我们家？”

　　顾清远寻声望去，就看到躲在顾子佩身后瘦的只剩皮包骨的顾子衿，心中对妻儿更是怜惜，“衿儿，我是你爹爹。”碍于众人在场，顾清远只对顾子衿解释了一句，随后便转身对众人道“清远在此多谢诸位今日之恩，内子如今身子不便，还请各位先行离去，改日清远再登门拜谢。”

　　话音落，族长顾祈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伸手拍拍顾清远的肩膀，言语中满是欣慰“好小子，回来就好，好好陪陪你媳妇，若是你娘再来闹，尽管让守忠来找我。”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族长一走，众人自然不好多留，纷纷安慰了李氏几句，不多时便纷纷离去，只剩了久别重逢的一家人细叙情思。